此時的西漢雖然巫風盛行,但好在不論在什麼時代也總是有一些有識之士,不願放棄理性的光輝,去追求事物最本質的規律。
也仍有醫者相信,那些令病人陷入痛苦的症狀,并不是鬼魂所緻。隻不過在此時,這樣的醫者往往過得并不如那些看起來更為唬人的巫師們。
沮陽城中正有一位這樣的醫師,若要往前回溯,他家師承的正是戰國時期的名醫扁鵲。
陳家的管事手持着大長公主府的傳書,敲開了本已落了鎖的沮陽城城門,又從那名姓越的醫者家中,半請半綁地将人帶回居庸關時,已經過了亥時。
陳直的屋子裡,除了往常在屋内服侍的長随之外,霍去病與關月堯也都在。他的額頭上正放着一塊浸泡了冰水的帕子,那是關月堯令人放上去的。
關月堯與霍去病來探病時,因為幾日的高熱,陳直已經開始說起了糊話,可身邊除了一些巫術除鬼用的荊條、桃木等的道具,那吳生竟是一點有用的醫療措施也沒有為陳直做過。
平日裡哪有什麼用藥,不過就是日日往嘴裡灌兩次符水“驅邪”罷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形容狼狽,面帶病色與不健康的潮紅。别說是他的親人,即便是如霍去病這般與他有些舊怨之人看了,也覺得心有不忍。
“關郎中,霍郎中,你們這是……?”陳家的管事看着自己的家的少郎此時地模樣,有些困惑地問道。
“陳直燒得有些厲害了,我也不知道該吃什麼藥,隻能先用冷水浸了帕子給他放在額頭降降溫。這要是再燒下去,可别燒傻了。”關月堯擡起頭,不無擔心地說道。
小時候她家的小區裡就有一個這樣的孩子,小時候因為高燒救治不及時,好好的孩子最後成了智力障礙。
說時她也注意到了陳管事的身後,還跟着的一個青年人,背着一個藥箱,大概是不習慣這樣長時間的跑馬,清秀地臉上看起來有些狼狽。
“這是你們請回來的醫生嗎?快點讓他先給陳直瞧瞧吧。”關月堯拉着霍去病,退到了一邊,将陳直身邊的位置讓給了越彭祖,語氣十分地客氣,與先前對待吳生時的态度,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此時的醫者,難得這樣被貴人禮遇過,越彭祖不由多打量了眼前的兩名少年兩眼,心下也對他們生出了些許地好感。
他本是家族中同輩裡天資聰穎的佼佼者,雖然身在這個醫者的社會地位遠不如巫者的社會之中,他仍是矜矜業業地努力治療着那些前來找自己就診的病人們。
進入見了陳直,不必診脈他也對患者的病情有了一定的判斷,卻是眉頭一皺,語氣來透着些許的無奈:“怎麼耽擱了這麼幾天的功夫?”
可說罷,又覺得這個話實在是多餘一問,重重歎了口氣。為何耽誤了幾日不來求症,自然是先前尋了巫者罷了。
他取下敷在陳直額頭的巾帕拿手背探了探,這樣使用外物降溫之法還是有些效果的,加之雖然高熱,但陳直到底是個常年習武的少年人,體魄康健,症狀并不算十分的嚴重。
越彭祖為他号了号脈,轉頭便提筆在竹簡上寫下了藥方。都是些常見的草藥,在家中時聽那管事說了患者的病情便已經在藥箱中酌情放了些許,如今倒也都能用得上,必須再深夜奔馳,去城中取藥。
“不必擔心,少郎君隻是染了風寒,雖有發熱,但是這位軍爺處置的還算得當,燒已經退了些許。待吾下去用闆藍根、金銀花熬了藥湯服送,不過三五日便能好了。”
陳管事聽到這,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卻又聽越彭祖說道:“隻是吾這次出門匆忙,随身的草藥帶的不多,明日還要勞煩管事差人去城中采買些來。”
“無妨無妨,隻要少郎君身體無恙,就是人參鹿茸,我也給你買來。”陳管事并沒将這些許小事放在心上,口氣十分的大。
他正說着,越彭祖卻将寫好的竹簡遞到了他的手中,陳家管事低頭一看,上面卻寫着:
滑石六錢、酒天麻六錢、龍腦一錢、麝香一錢、僵蠶三錢、白附子三錢、礬半夏一兩二錢、煅凝水石四兩八錢,共研細末,煉蜜和丸,如櫻桃大,每服一丸,食後細嚼,溫荊芥穗湯送下。
“這……怎地和越藥師今天所煎之藥不同?”陳管事仍有些不太信任地看着越彭祖,似乎有些擔心。
“今日吾帶的藥材少,隻能先如此了。我所開藥方名為八風丹,可治諸風及痰熱上攻,頭痛面赤,目眩旋運,鼻塞咽千,頸項不利,痰唾稠濁,百節疼痛,耳嘯蟬鳴,面上遊風,口眼蠕動。
我方才為少郎君診脈,少郎君脈盛而體實,血分有熱而體強,服用這八風丹是最對症的了。”
雖然陳家家大勢大,态度也頗為傲慢。但面對地位遠高于自己的陳家管事,越彭祖的回答仍是不卑不亢。
陳管事終于對他的醫術有了幾分信服,隻是這藥方之上都是些尋常藥材,并沒有什麼他能夠一展身手在主家露頭的機會。
陳管事微微一哂,将竹簡交給了手下的長随,客客氣氣地将越彭祖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