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的大部又在居庸關中修整了兩日,在陸續接到了另外三路大軍傳來的消息,得知另外三位将軍都已準備啟程前往長安後,也重新整合了部衆,整裝離開了居庸關。
關月堯與霍去病跟随在衛青身後,頻頻回首,望着這個也住了一月有餘的要塞,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許地不舍。
在這裡,沒有那些繁文缛節,有的盡是凜冽地寒風卷起遍地黃沙,還有那站在山上眺望,隻覺得一眼都望不到頭的草原。
可是在這裡,他們可以縱馬奔馳,不必當心沖撞了誰。可以縱聲歡笑,不必當心驚擾了誰。
在這樣自由寬闊地天地之間放肆了許久,他們甚至開始當心,繁華的長安,是否會令自己感到逼仄。
至于陳直,因為傷了腿,如今已經被人小心翼翼地挪進了馬車之中,綴在大軍的最後面,慢慢行駛着。
好在,越彭祖接受了陳直的邀請,随行一路看顧他的傷情,也将随着他一路前往長安。
其實,起初越彭祖對于入京之事,并不十分熱衷。但一來架不住陳直與陳桂的苦苦央求,二來卻是被霍去病說動了心思。
越彭祖對于金銀财帛又或是個人榮譽并不看重,可他每每見周圍百姓生病隻肯求神問鬼,擔驚受怕,最後白白枉送了性命,便難以釋懷。
而霍去病所說,卻直切了他最在意的一點,那便是借助長安城與宮中貴人的影響力,來引導普通民衆改變對于醫者的看法。
其實這些話,霍去病也曾對關月堯解釋過。不過仍是那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老生常談。可這些做法,被無數次的實踐過、驗證過,又确實是當下,最行之有效的辦法了。
“越先生若是肯随我回京,少不得我去請你祖母将你引薦給陛下,若能得陛下青眼,入宮做了天子太醫,何愁天下人不知您神醫的名号。”
陳直見霍去病将越彭祖說得意動,急忙在一旁添油加醋,将此事又說得從容了幾分。可哪知,着實是誇大其詞,吓得越彭祖連連擺手澄清道:
“吾不過一介尋常醫者,能治些病症。醫道之事,有關人命,精深異常,什麼神醫的名号,少郎君可休要再提了。”
陳直碰了個軟釘子,但因越彭祖也算是救過他性命之人。前幾日匈奴人來犯時,他也确實如自己所言,将普通士兵與那些略有身份的軍官一視同仁,一樣診治。
陳直将一切看在眼中,對于何謂醫者,似乎有了全新的認識。也正是因此,才更加覺得,将自己的性命交在這樣的醫士手裡,才能夠放心。
哪怕此時,醫士在世人眼中并不是一個多麼值得尊重的身份,可這并不妨礙如陳直這樣的公子王孫,對他心生敬佩之意。
他聽了越彭祖的話,很快便住了口,隻是目露希冀之色地看着越彭祖:“越先生,我這條腿可還全要指望您呢。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您就陪我陪我走這一趟吧,待我這條腿痊愈,您要去要留,全憑您自己做主。”
“越先生,您是行醫治病的,想必也很想見識和鑽研更多的病症才是。長安城熙熙攘攘,全國各地,東西左右之人盡皆聚于此處,肯定會有許多你呆在上谷郡見識不到的病症。
您将這些病症的醫治方法琢磨出來,集結成冊,或是教授給徒弟,那日後得救的,豈不是更多人了。否則就憑您一個人的力量,又如何治的過來,這全天下的病人?”
此時關月堯也湊了過來,笑着說道。
也正是她的這一番言論,令越彭祖徹底下定了決心,哪怕長安城看似繁華,實則兇險,他也勢必要去走上這一遭。
一行人就這樣跟随着大軍啟程上了路,朝着長安城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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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收到衛青突襲龍城,斬敵七百得勝而還的消息時,宮中的衛美人也再次被診出了喜脈。
“好,好,好,你們衛氏姐弟,實在是朕,是我大漢的大功臣!”他手中拿着寫着捷報的竹簡,臉上一掃前些時日的陰霾,興奮地在清涼殿中來來回回地踱步。
四路大軍,兩路大敗而歸,一路失道,在衛青的捷報未傳回來之前,劉徹一直頂着巨大的壓力。
朝堂之上,主和派此時仍然是主流的觀點。劉徹登基日淺,年紀也尚輕,他心中的那些雄才偉略還常被那些老臣看作是年輕人的一時沖動。
劉徹很清楚,若是連衛青也敗了,那麼日後他要在想出兵抗擊匈奴,受到了阻力隻怕會更大。
但是還好……還好這個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青年,并沒有辜負他的栽培和期許,雖然斬敵首級七百,并不是一個多麼耀眼的戰績。
但這卻是漢軍第一次主動出擊并獲得了勝利,仍然值得他乃至整個長安的大肆慶祝和封賞一番。
劉徹還未高興太久,另一封令他意想不到的竹簡被再次被内侍呈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