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有關月堯與曹襄笑不出來,因為那棕熊試圖攀爬上來的,正是他們所在的這一棵。
視線被層層疊疊的茂密枝葉遮蓋,看得并不清晰,關月堯隻能從忽然再次恢複平靜的樹上判斷,棕熊至少暫時放棄了爬樹的念頭。
棕熊确實暫時放棄了這念頭,折騰了一上午的時間,它也有些累了。而此時雖然有不少箭矢散落在草地上,可也有許多深深紮進了它的背上、手臂上以及雙眼中。
這些鋒利的箭矢沒入它的皮肉中,潺潺地鮮血從它那兩隻被射瞎的眼睛裡流淌出來,一張碩大的熊臉上滿是粘稠的近乎凝固的血液。
讓這張本就因為憤怒而顯得兇狠的毛絨巨臉,顯得越發猙獰恐怖了起來。
可衆人都不敢松懈,紛紛張着弓,将箭頭瞄準了仍在四處移動的巨熊。失去了太多的血液以及傷口處傳來的劇痛,讓它的行動漸漸遲緩下來,終于,它不在動作,而是緩緩靠着一根巨木,坐了下來。
它受了傷,卻也并不打算就此離開。熊是一種足夠耐餓的動物,為了捕獵,幾日乃至數周不進食并不在話下。
可人類在缺少事物與潔淨淡水的情況下,卻僅能維持幾天的時間。
它似乎打算坐在此地,守株待兔的熬死樹上這群膽敢傷害自己的可惡人類。
*
見樹下的熊罴沒有了新的動作,關月堯也打算放松放松始終緊繃的神經。
“大家也先吃些幹糧補充一下體力養養神吧,隻要堅持到約定好的時間到時候衆人見不到我們,一定回來尋找的。到時候人多,這隻熊罴恐怕便是衆人的囊中之物了。”
曹襄看出了關月堯的心思,又見他此時嘴唇幹裂,正急着找水喝,想起自己軍司馬的職責,便代為發号起了施令。
關月堯此時拿起水囊正往自己的口中猛灌了幾口水,感覺稍稍恢複了些體力與神志,她忽然覺得,僅僅隻是這樣下去不行。
她看了看其他樹上正坐着啃幹糧的士兵們,似乎這樣毫無危險的朝着樹下的棕熊射箭,讓他們都不由放松了緊張的神經,竟然覺得頗有幾分好玩與有趣。
可是……這樣下去真的能行嗎?關月堯皺着眉頭想着。
棕熊小心翼翼地保護着自己柔軟而緻病的腹部,他們的箭矢根本傷不到哪裡分毫。這樣虛耗下去,那棕熊确實傷不了他們,可他們也無法殺死它。
“你們真的甘願就這樣坐在樹上,虛耗時光嗎?”關月堯看着衆人,忽然出聲問道:“還有誰記得,我們為何出現在此地?我們是來春遊的嗎?我們是來狩獵的啊!
就這樣被一隻熊罴逼到樹上,虛耗一日的時光然後空手而歸,你們甘心嗎?”
衆人似乎被關月堯的話驚醒,忽然間,那種略顯得有些閑适地神情從他們的臉上消失了。忽然間,似乎所有的人又再次緊張了起來。
“關……關校尉,那您打算怎麼辦?”曹襄有些擔憂地問道。
“所有人,都給我吃飽喝足了,休息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我們開始,獵殺熊罴!”關月堯目光堅定,斬釘截鐵地說道。
衆人應了喏,關月堯也自懷中掏出了一塊蒸餅,吃了起來。
這蒸餅裡加了蜂蜜與牛乳,是關月堯平日裡最愛吃的口味,今天一早,阮大嬸子特意早起蒸好放涼了,方便他與霍去病攜帶的。
可此時,這樣美味的蒸餅,關月堯吃在嘴中,卻覺得味同嚼蠟一般。她的思緒,完全被該如何殺死樹下的棕熊而不造成己方人員的傷亡給牽制住了。
“岑宣,你之前說你父親他們以前是怎麼殺死熊罴的?”關月堯看向不遠處樹上的少年,語帶希冀的問道。
“哦哦!”岑宣想起了方才自己還未說完的話,正要接口答道,卻被身邊的一個年紀稍長的士兵一巴掌拍在了腦門上。
“怎麼與上官說話的?!”
這一下大抵用了十成的力,關月堯看着岑宣雙手捂着後腦勺,神色頗有些委屈的模樣。
“無妨,現在不是講究這些虛禮的時候,岑宣你快說,獵人們究竟是如何獵熊的。?”
“回禀大人,我聽我爹說,他們會把鋒利的匕首埋在土裡隻露出一部分刀刃,再在刀刃上抹上蜂蜜。熊罴這蠢物最愛食蜂蜜了,它伸舌頭去舔,便容易将舌頭舔破,那刀子上沾了它自己的血它也渾然未覺,反而舔得越發起勁。
我爹他們就會在一旁悄悄守着,直到那熊失血過多變得虛弱,再一擁而上,将其殺死。”
聽起來竟是與如今衆人的境況頗有些相似之處,關月堯看着手中的蒸餅,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