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的踩水聲快速地自院中響起,兩個被籠罩在雨霧中的身影飛快穿行過庭院,沖進了主屋的屋檐下。
待兩人收了傘,關月堯終于看清了來人,竟然是陳直與曹襄。
“這下雨天的,你們怎麼來了?”關月堯看着忽然造訪的友人,錯愕地問道。
“這天天下雨的,隻能悶在家裡哪兒也去不了,我祖母還天天在我耳邊唠唠叨叨,我就躲你家來了。”不成想,陳直卻發出了關月堯一模一樣的抱怨,隻不過相比之下,他似乎還要慘一些。
關月堯不講究那些虛禮,陳直與曹襄來拜訪時便也随意了許多。常常是興之所至,便上門來蹭上一頓飯,若是無人在家,再回去也便是了。
想來今日,又是如此。
可曹襄呢?關月堯又看向曹襄,他正笑着答道:“我的情況與阿直相似,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你家門口碰到他。”
從未怎麼受過這種苦的關月堯與霍去病略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兩個友人,不約而同地想道:“家中有個如此強勢的長輩,可真不是什麼好事情。”
“要不,你們今天就在我這過夜?正好躲個清淨!”關月堯想了想,頗為仗義的提議道。
“你家?這麼小,住一個霍去病都是勉強了,怎麼還住得下我們兩?”陳直聞言卻有些嫌棄地反問道。
“你愛住不住,不住就回家聽你祖母唠叨去。”關月堯等了一眼陳直,也不再搭理他,轉而看向了曹襄:“阿襄,你呢,你要留在我家過夜嗎?”
“好啊,我還從沒有外宿過呢,想來一定很有意思!”曹襄卻不似陳直那般别扭,笑着便一口答應了下來,看神色,竟然頗有些期待的模樣。
“老三,你看我還給你帶了吃了!”曹襄說着,竟然自袖中掏出了一小包煮好的肉來,一邊摸着老三毛茸茸的腦袋,一邊一塊一塊地喂進了老三的口中。
“曹襄你這個叛徒!”陳直咬牙切齒地看着一眼泰然自若的曹襄,氣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你那到底要不要在我家過夜啊?”關月堯早就摸透了陳直這口是心非的别扭個性,閑閑地打量着他,一邊狀似無意地與霍去病閑談道:“去病,你昨天不是說想吃炸魚塊嗎,今天阮大嬸子還說早上買到了新鮮的鯉魚,可以做上一大盆呢。”
“是嗎,太好了,那等會午膳我們就吃炸魚塊和炸芋塊吧。不過你可少吃些,免得等會上火了。”霍去病笑着配合道。
陳直明知關月堯和霍去病兩人是在擠兌自己,可仍在一旁聽得垂涎三尺,畢竟這些好吃的食物,如今也隻能在關月堯的家中才能吃到。
“誰……誰說我不留宿!我本來就要來你家住的,你看我換洗的衣服都帶來了!”陳直漲紅了臉,氣哼哼地說道。
關月堯聞言看去,果然見阮大冒着雨,正和陳直的長随一起将一隻裹了油布的木箱擡了進來。
“嚯,你這是來我家玩的,還是要離家出走啊?”關月堯仍不住歎道,惹得曹襄一陣輕笑。
可陳直卻不理他,而是期待地問道:“關月堯,你家什麼時候開飯?”
“那可得看阮大嬸子什麼時候把飯菜做好了,我們家幾時開飯可都是她說了算的。”關月堯一邊随意應付着陳直的問話,一邊蹲下來與曹襄一塊兒逗弄起了老三。
方才還在庭院中流淌着的那一點點暧昧似乎也被友人突如其來的造訪和這一場暴雨沖刷地支離破碎,消失殆盡。
耳邊是陳直誇耀似地詢問着關月堯:“我家的狗如今已經學會了坐下,卧倒,裝死,握手好幾個口令,你家老三會幾個啊?”
“我家老三還會作揖呢,你家狗會嗎?老三,來作個揖給陳直看看!”關月堯得意地支使着老三坐着動作,兩人的談話淺薄而又幼稚,仿佛兩個正在攀比孩子才藝的家長。
可也給這個無聊的雨天,帶來了些許的樂趣。
這是這些的貴族少年們,難得的無憂無憂的青春時光。沒有猜忌,沒有權利的紛争與傾軋。家族的利益,政見的不同,似乎都短暫地與他們失去了聯系。
這處隐于鬧市之中的小小宅院裡,就仿佛是他們的秘密基地。
在這裡,他們可以卸去那些高貴冷漠的僞裝,隻做他們自己。
一個不必壓抑本性,不拘于俗禮,放肆、荒唐而又快活的青春。于他們而言,是怎樣的彌足珍貴?又如何不值得他們在此後的歲月中,時時懷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