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微動,機械運作的聲音響了起來。調酒師一個閃身,身影倏然與落下的話音一同消失在酒櫃後。而松田被這個答案狠狠砸懵了一瞬。
“不好!快跑——!”松田的聲音被轟然倒下的酒櫃掩蓋,無數酒瓶在強大的沖擊力下瞬間炸裂,狂風暴雨般給周遭引入新的變量。足以毀滅一切的變量。
火,燒起來了!
這是一場請君入甕的表演。松田咬緊了後槽牙。
“莫·洛·托·夫雞尾酒”并不是雞尾酒,而是燃·燒·瓶的别稱。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下班後的時間點、難以逃脫的高樓層、易燃的木頭、大量的酒精…片岡律,或者說背後幫助他的人想要設計一場意外火災,在擺脫嫌疑的前提下殺死自己和一鬥。
想必開窗也是為了增大火勢,而酒櫃裡擺放的酒大概率混合了汽油,所以才要用濃烈的茴香味遮掩氣味,避免我們靠近後過早發現異常。
“可惡,火蔓延得太快了,到處都是火和煙,出口已經過不去了!”此時,一鬥帶來了更壞的消息。
“他們一定會封鎖大門…酒櫃後應該有路!調酒師就是從那離開的。該死,但是那邊也都是火,”松田竭力保持着冷靜,“我已經聯系消防了,一定還有什麼辦法,一定!”
“松田,”一鬥突然鄭重出聲,“我有個辦法……”
*
煙霧是火的爪牙,它們化作狂蟒巨蛇四處盤繞,不斷吐出焦黑的信子舔舐着松田二人的皮膚,使其沾染上灰敗的顔色。
在濃煙中,在二人所看不見的地方,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被随意丢棄在火焰遲早會吞噬的角落。
這張由矽原膠之類的材料制成的面孔在不久前被粗暴扯下,并将在不久後化為灰燼中的一撮,仿佛它從未出現過那樣。
而面孔的主人此時剛剛翻身跨上機車。她甩下頭盔鏡片,擰轉油門,引擎的咆哮聲瞬間震蕩了空氣。金色長發飛揚起來,倩影絕塵而去。
一切狼藉都被留在了十七樓……
“不行!”松田一口否決了一鬥的提議,“别說傻話了,你知道火災裡跳樓逃生的存活率是多少嗎?!更别說我們在十七樓!咳咳…總之絕對不行!”
汗液在蒸發,沾濕水披在身上的外衣似乎都在發出滋滋的消弭聲響。灼熱的焦糊味突破了捂住口鼻的濕布,呼吸越發困難,松田的咳嗽聲逐漸頻繁。
注意到松田的狀态,焦急在一鬥的眉眼上胡亂塗刷。最終,一鬥的神情堅毅起來,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下一秒,手臂從松田的腿彎下穿過,他不由分說地一把抱起了松田。
“你幹什麼?!”松田猝不及防,“放……”
“松田,”一鬥卻打斷了松田掙紮的話語,“我的确不清楚火災跳樓逃生的存活率是多少,不清楚這種時候最佳逃亡時間是多少,也不清楚在這段時間裡如果沒有脫離危險區域,存活的時間又剩下多少。”
“但是,别太小瞧我了…本大爺可不是能用概率這種數字來定義的啊!”熏烤而出的血絲爬上一鬥的眼白與赤瞳相連,好像勾勒出另一種為保護而戰的火焰。
松田一時間滞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想要再次開口。
“不要說了,有意見的話等我們安全到下面再通過比賽定勝負吧。到時候無論是倒立吃拉面,還是鼻孔吹口琴,我都奉陪到底!”
等等,比什麼?松田勉強忍住了不合時宜的吐槽欲,而這一停頓已經足夠一鬥擺出沖刺步了。
“還記得我使出‘阿醜’那招的時候嗎,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當時困不住我們,現在火焰這個鬼東西一樣困不死我們!英雄什麼的,本大爺當定了!”一鬥低下頭,看着松田露齒一笑,“相信我吧。”
“我一定是瘋了…”寂靜了幾秒後,松田無奈自語,“居然會相信你真的能做到。”
“嘿嘿,看好了——!”
豪邁的大喝聲中,一鬥用臂膀護住松田,加速沖刺,破窗而出!
無數玻璃碎片向外迸濺飛出,鋒利的邊緣反射着火與月的光輝,劃破了一鬥的臉頰手臂,留下的幾串血珠又被疾風刮去。
心髒在這一刻鼓脹到了極緻,火焰炙烤的噼啪聲被呼嘯的風聲取而代之。喉嚨幹澀,呼吸急促,無限放大的失重感讓周圍一切都仿佛消失不見。
對抗着疾風的阻力,松田奮力睜開雙眼。他看到淩亂的白色發絲迎風狂舞,一鬥專注的側臉完全展露出來。
不過,這份專注突然間帶上了一抹驚訝和疑惑。
“那個…松田,這個白頭發戴墨鏡的家夥是你異父異母的親弟弟嗎?”
“哈?”松田臉上寫滿了問号。
一頭霧水地順着一鬥的視線看過去,松田沉默了,并且開始懷疑和一鬥跳下來的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