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女聲自背後響起,沈伯驚喜回頭,就看見沈懷昭與祝祁安一人手裡拎個帽子,自樓梯上款款而下。
沈懷昭大功告成,心情頗為不錯地走到沈伯面前,準備與他再交代上幾句,她還沒來得及湊上去,沈伯就忍不住後向退了一步。
沈懷昭愕然頓住腳步,沈伯強行控制住自己後退的本能,挂着笑頗為自然地接話:“大姑娘放心,一會兒就找個借口将他送回去,後面如果有什麼消息,我第一時間往府中通報。”
沈懷昭深深看了他幾眼:“那就有勞沈伯了。”
二人你來我往地對着笑了幾下,見寒暄到位了,歸心似箭的沈懷昭飛速與沈伯道别,領着祝祁安頭也不回地從後門走了。
反手将門鎖好,備用鑰匙放回原處後再用雜草泥土遮蓋,沈懷昭從地上站起來,拍掉衣服上沾着的草絮。
祝祁安去取驢了,老驢見他們出來又開始興奮地叫喚起來,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四周,聽久了無端覺得腦瓜子嗡嗡響。
沈懷昭走過去,一把捂住驢嘴。
世界清淨了,祝祁安啞然失笑:“你和它計較什麼?”
沈懷昭面無表情:“為了不把人引過來,隻好先委屈它了。”
驢掙紮了幾下,發現逃不出面前女人的手掌心,眼神變得可憐巴巴起來,逐漸浮上了一層水光,沈懷昭看它這樣又有點心軟,臉上繼續繃着:“我松開,你不許叫知不知道。”
驢眨了下眼睛,沈懷昭就當它是同意了,輕哼一聲松開手,目光淩厲地盯着它,見它果然沒有再叫才滿意。
祝祁安已經解開繞在柱子上的長繩,含笑望着他倆,沈懷昭敏銳地望過去,以為他也在笑話她,終于有點委屈:“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你們一個個的都笑話我。”
祝祁安眨眼,嘴角笑意還沒下去:“我身上比你髒多了,怎麼會笑話你。”
把驢牽到路上,祝祁安戴上鬥笠翻身上驢,坐在驢背上向沈懷昭伸手:“走吧?先送你回家。”
沈懷昭站在路邊,抱着胳膊看祝祁。
即使鬥笠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僅僅露出一個下巴,坐騎是隻又開始嗷嗷叫的驢,也有昔日老子出關,仙風道骨的意蘊在。
被美貌治愈,沈懷昭轉眼将方才那點不愉快忘得幹淨,搭着祝祁安手跨上驢背,此時剛好晚霞漫天,她坐在驢背上晃了晃腿:
“好,回家。”
沈府。
瑩珠拉着院裡全部丫鬟婆子,就着院裡的行事禮儀規範唠了足足兩個時辰,聊的自己口幹舌燥、喉嚨冒煙,沈懷昭那邊還沒有消息。
底下小丫頭們頭靠着頭睡倒一片,瑩珠咽了口唾沫,沒轍了:“好了,今天就說到這裡,大家各自散了吧。”
睡着的丫鬟們聽見“散”字瞬間驚醒,兵荒馬亂地四散而逃,生怕走慢了被瑩珠抓回來。
瑩珠叉着腰看她們,無奈地大聲提醒:“剛怎麼說的!注意禮儀!”
窗外已經隐隐約約透出了紅暈,天色漸漸晚了,也不知道什麼人什麼事情,談上兩個時辰還不完。
瑩珠有些擔憂,揣着心事往正屋去。
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
剛一進門,瑩珠就覺得有些不對,屋裡靜悄悄地,根本沒有人在說話。
沒有說話聲,瑩珠剛想喊上一聲,敏銳地轉頭望向主卧,裡面隐隐約約有腳步聲傳出,但不知為何放的極輕極慢,像是在避着什麼人。
是沈懷昭在裡面嗎?
瑩珠提着心上前,躲在博古架旁邊,透過影影綽綽的珠簾飛快往裡望了一眼。
就一眼,瑩珠瞬間心如擂鼓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粗喘着氣,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不是姑娘!
瑩珠看的匆忙,但也能确定屋裡隻有一個人,盡管那人已經取下了鬥笠,露出一頭烏七八糟的鳥窩頭,但瑩珠也能認出他身上的褐色衣服。
裡面的是之前來回禀事情的暗探。
屋裡人是他,那沈懷昭去了哪裡?!
瑩珠越想越不安,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人恐懼的什麼畫面,眼眶漸漸泛紅,眼淚不自覺的開始來回打轉,想到那歹人還在裡面,又死死咬住下嘴唇,不敢真哭出來。
是她的錯,她當時就應該多留心一下,時常來看一看,怎麼能離開姑娘那麼遠,連出事了都聽不見。
瑩珠後悔,五髒六腑仿佛都攪合在一起,疼的她喘不過氣,背部緊貼着博古架,她屏氣凝神,咬着牙從架子最近的一格裡取下一隻花瓶。
一個巴掌大,但用來暗算人肯定夠了。
輕輕掂量了幾下手中花瓶,瑩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趁那人還背着身子飛速掀開珠簾,不管不顧地撲到對方背上。
那人踉跄了一下,震驚地回過頭,眉如遠山,眼波流轉,那人頂着一張瑩珠再熟悉不過的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瑩珠。
瑩珠也傻了,立刻想要停下動作。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來不及了。
在瑩珠驚恐瞪大的眼神中,花瓶“怦”的一聲砸到了沈懷昭頭上,然後脆弱地四分五裂,退休成為一地屍骸。
沈懷昭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