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祭看着冰棺裡躺着的妺坦,道:“你面前這個妺坦,身體中流淌的是妖族和神族的血脈。”
“那另一個妺坦呢?”她問道。
第一次,她看到容祭連話都說不利索,幾乎是幾個字便是一頓,似乎當年的沖擊仍在,他至今還在陰影之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指着冰棺中的妺坦,分明要責怪,又不忍責怪:“她殺了另一個妺坦,把她扔進了崖底。”
在一系列的沖擊下,她當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容祭繼續道:“後來,海無涯在崖底找到妺坦的屍體時,她已經成了和先祖巨目一樣的怪物。”
“妺坦是何等驕傲的人,在失去引以為傲的修為後,她就很少再見海無涯了,更不要說是以怪物的形貌。在見到我後,她便懇求我毀去她的屍身。我的妹妹,何時這樣低聲下氣過,縱然是對自己的哥哥。在我們魔族,是沒有任何一個哥哥會去傷害自己妹妹的。但也正因我是她的哥哥,我才懂得她的痛苦。所以,我隻能按照妺坦的要求,将那具屍身徹底摧毀。而海無涯則自斷一尾,将妺坦的幾許殘念收入其中。”
冰墓中安靜了許久。
直到最後,容祭認真而鄭重地看向她的眼。她看到,魔族的王一改前态,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懇求道:“所以,無論是為你自己,還是為了妺坦,我都希望你能盡力而為。”
從回憶中回神,這一次,魚寒生看向了佛的眼。
隻見佛眼微垂,說不清的悲憫,也說不清的淡然。魚寒生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忏悔,但不管如何,她其實早已做了決定。
老師傅垂眸,仿若在世佛一般,道:“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然而,魚寒生早已聽不見别的聲音了。
魚寒生站在原地,連老師傅什麼時候走了都不知道,獨自一人沉思了許久。
妺坦不忍看她如此,在識海中說道:“寒生,我不願勉強你。”
“妺坦,難道你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契約已成,我們誰都反悔不了。”
“契約并非沒有解決之法,隻要結契之人誠心放棄,并以命為換。寒生,這于我而言,不過再死一次。”
顯然妺坦早就在心裡打算好了,魚寒生簡直氣笑了,“妺坦,冒險的事你做的還不夠多嗎?既是以命為換,你那幾縷殘念,能抵命嗎?”
妺坦一頓,無言以對。
魚寒生又道,似乎是在說服自己:“即便我不念着契約,不念着你我之間的情誼,也該念着你當初救我于水火,把我帶離半月門,讓我不必再忍受藍姑所賦予的痛苦。”
*
暮蟬聲聲,月如流水。
秋音寺的夜晚格外的甯靜。
魚寒生盤腿坐在禅房中,本欲修煉,卻始終不能靜心。她走到窗邊,隔着樹枝看月亮,總有些看不真切。
魚寒生心中明白,倘若這個心結不除,自己修為隻怕再難精進。
不過暫時來說,化神圓滿的修為也夠她用的了。
忽然,腰間傳來久違的熱意。
魚寒生意外地拿起半月緣,是九發送來的消息。
九:【海念妹妹,你還在嗎?】
看到這句話的第一瞬間,魚寒生還是感到割裂,如果不是事實如此,實在很難相信現實中的九瀛在緣網上會是這個樣子。
不過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海念:【在呀,怎麼啦?】
九:【沒事,就是感覺好久沒跟你聯系了。】
海念:【修行之人,總是常常要閉關的嘛。】
不過話說回來,九瀛不是閉關了嗎?怎麼還有空給她發消息?莫非,九瀛騙她?
九:【這倒是,跟我師弟似的。】
這個神秘的師弟似乎經常出現在九的口中,不過,不論是九瀛的師弟還是師兄,她相信,她很快就可以見到了。
九:【對了,前幾天魔界那事你聽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