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衆人隻見她一時步如鬼魅、一時形似閃電、一時神若泰山,可謂處處玄機,極盡奧妙之能事。竟都忘記了當下是何情形,不由看呆了去。
場中赤雲宗宗主更是尤近精妙所在,不覺茅塞頓開,渾然忘我。仿若面前是純然道法的演繹,既有山的陽剛,又有水的陰柔,二者合其為一,弱而強,小而大,淺而深,妙極而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末了,魚寒生長劍直指赤雲宗宗主的命門,對方卻仍未有所覺,隻口中喃喃:“妙哉妙哉。”
一時有如撥雲見霧,隐約竟有晉升的意思。
赤雲宗宗主大喜過望。
也隻有他們這些個“老家夥”才知道修行到後來,提升境界的難度簡直難如登天。更況且,到他這個年紀,結合此前種種,如何看不出來魚寒生是有意透露消息并借機傳道呢?雖還不知對方究竟是何目的,隻憑演繹道法這一項,就足夠他們跪下叫師父的了。
他強壓□□内朝關口湧動而去的靈力,拱手道:“姑娘劍法精妙超世拔俗,老夫自愧不如。”
沒有絲毫的窘迫與勉強,隻有心悅誠服。
魚寒生收了劍,“那宗主的意思可是放我們走了?”
赤雲宗宗主道:“凡間有言恩怨相消的情形,便莫若你我當下之狀貌了。”
便是說恩怨相消,實則還是他們占了大便宜。但畢竟當下雙方仍處敵對立場,他也不好有過分的表示。
“恩怨相消隻在此時此地最好,”魚寒生提醒道,而後拱手:“承讓。”
于是轉身帶上藍姑,輕點足尖飛身而起,當真宛若出入無人之境。
*
如此不廢一兵一卒而于“千軍萬馬”中将人救出,藍姑雖得自由,心中驚懼卻比初獲自由的喜悅還要多得多。
離開赤雲宗後,魚寒生把藍姑帶去了附近一處隐秘的山洞,發覺她神情不對時,不由好笑:“怎麼這副表情?”
大約不管如何都是魚寒生救了她,她難得誠實道:“隻是為海大人憂心罷了。”
“那你還真是沒有自己的立場。你可知道,海大人派我來卻并非救你,而是為殺你?”魚寒生變回了自己的樣子,再次舉起劍卻是對準了藍姑。
前一刻還在天上後一刻就掉到地上是什麼感覺藍姑總算知道了。她不由神色複雜:“既要殺我,又為何救我?”
魚寒生知道她的意思,卻還是強調道:“救你的是我,殺你的是海無涯,還不夠明白麼?”她微動劍身,很快便在藍姑的脖頸上劃開一道口子。
藍姑轉念一想,竟是笑了:“你想知道什麼?”
“真不愧是堂堂妖界皇子曾經看重的人。”魚寒生直言道:“我要你把你所知道像大宛府這樣的半月門據點全部告訴我。”
“即便你救了我,要知道這些也是決計沒有可能的!”藍姑堅決道,竟是引頸就戮,俨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魚寒生卻不怕她不說。在從化骨淵離開後,她輾轉幾地潛回仙人鄉,才得知了海織年送來的最新消息,原來當初被海無涯送進她神識的殘念竟是姽晁而非妺坦的!誠然,海織年的話不可盡信。可若非如此,紅姑背後的容祭和海無涯如何竟敢叫她到赤雲宗去救藍姑?難道不怕功虧一篑嗎?甚至他們打的主意正正好好就是自己的自己構思好的計劃。
再則,那殘念雖因太過弱小而不能有所表達,但殘念本身就是人的一部分,魚寒生卻也能敏感察覺到這抹殘念與此前妺坦殘念的不同。若要說妺坦殘念有一種淡淡的怨恨與憂郁,那麼姽晁的殘念所彌漫的便總是淡淡的惡意了。
起初她還以為是妺坦再死一次才緻心性大變,可如果說這本就是姽晁的殘念,那一切就更說得通的。
除此外,魚寒生還得知,這殘念一旦在她識海中蘊養三年,便能具有在關鍵時刻左右她行動的力量!
那麼這一切不就與時間旋渦所發生的一切正好對上?
凡此種種,妺坦既然已經回不來,魚寒生早已做好與姽晁決一死戰的準備。
但在那之前,她總得為自己讨回一些公道。
而半月門就是承受她不甘的最好對象。
做好一系列的打算後,她便央海織年去調查一番藍姑,果然得到一些有趣的結果。
魚寒生道:“難道你不知道聖女已經複生了麼?”
“知道又如何?”
“你說,等她什麼時候知道了你做的事,或者海無涯知道了你做的事,你會怎麼樣?”
藍姑面色霎時難看起來,下意識就用一種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魚寒生。
魚寒生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畢竟她們的情況已經徹底翻轉了,她是刀俎而藍姑才是那待宰的羔羊。“海無涯一定想不到,忠心耿耿的你不僅害死了她最愛的人,還對他有那樣的心思吧?雖然他本來就是要你死的,但也許知道這些後他就不想讓你死了呢?”魚寒生道:“藍姑,你要想清楚,海無涯但凡真的在意你這個一心為他着想的得力助手,也不會把你丢在赤雲宗一年都不管你了。”
魚寒生繼續道:“如今你落到我的手裡,正好我們算算舊賬。反正海無涯隻會以為我已經順從他的命令殺了你,卻不會知道我在千方百計的折磨你。我可不是那些仁善的仙門修士,把你關押了這麼久,竟隻是廢了你的修為而已。”
接下來,她用行動證明自己絕非說說而已。
魚寒生把她拽進山洞深處,學着她當初那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模樣,拿着劍在她身上劃開一道又一道口子。
半晌,有些累了,便把一切交給無界黃泉。它也沒叫自己的主人失望,将當初魚寒生所受的痛苦一點一點地還給她。
魚寒生把手閑了下來,便又道:“如今已成廢人的你,即便回到海無涯身邊,又有什麼用?看着他重新扶持一個人接替你?看着他忽略你?或者看着他知道真相後仇視你?視你為這世上最惡心的東西?隻要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安穩度過餘生。”
藍姑死咬着牙不說話。
魚寒生便也耐心極了,把劍留在原處,自己則是出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