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執掌仙器多年,神女凝之身上總是有一種不同于其他人的氣質,凜然莫測。但又因為她體弱,又多了一分蒼白單薄的纖細感。
白楹知道神女凝之在碧家調養身體已有幾年,因此來碧家之前,她也清楚自己或許會與神女凝之碰面……
隻是她不曾想到碰面會這麼快。
一百多年前,白楹與神女凝之在懷劍派第一次見面。後來晏缙“死後”,兩人見過寥寥幾面,皆是因為神都的原因。
因此,白楹很熟悉神女凝之見到她的時候,會露出何種的表情,就比如現在這樣——
神女站在山石下,微微蹙着眉,即使這樣,她的眉眼也是柔和單薄的,但她的目光會在與白楹對視的那一刻匆匆移開,神色複雜。
然後凝之微微啟唇,似乎是想說些什麼,最後卻隻是垂下目光,輕輕合上蒼白的嘴唇。
看着凝之臉上糾結的神色,白楹内心卻毫無波瀾,亦不想知道前方的人心裡在想些什麼。
她隻是不失禮數地輕輕行了一禮:“凝之神女。”
凝卻一怔,好半響才朝着白楹還了一禮,勉強回道:“白小姐……真是有些巧。”
白楹微微笑着:“确實。”
兩人之間再也無話可說。
因此神女隻是站了一會兒,朝着白楹輕聲道:“那我……就不打擾白小姐看石山了。”
話音剛落,她就輕輕後退一步轉身離去,徒留白楹一人伫立在原地。
白楹并未在這次與神都神女凝之短暫的偶遇中,将晏缙活着從孽火獄中出來的事情告訴神女凝之。
隻因這些人、這些事通通與她無關——
她不必知道凝之神女每次見到她為何都是一副糾結躲閃的模樣,也不必在兩人偶遇之時當凝之的報喜鳥,去告訴神女晏缙活着從孽火獄中出來一事。
她隻需要與世人一樣,當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
白楹擡手輕輕觸碰着粗粝的山石,突然有一些疑惑——
凝之要是知道了晏缙活過來的消息,那這位神都神女是會選擇百年前為她而死的修士晏缙,還是選擇這些年對她溫柔以待的醫修碧洵?
……
白楹回過神來,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想起這些八卦的無聊問題……許是聽别人說多了,連帶着自己也對這些無關自身的事也有一些猜想。
在碧家山石中逛了許久,白楹才慢慢踱步回碧洵的竹院,在空無一人的院内坐下。
直到天色變暗,竹屋内才傳來動靜——
碧洵急急忙忙跨出房門,看向白楹的目光帶着一絲歉意:“白小姐,我暫時有了眉目,隻是還不能夠确定……但現在我還要去替凝之熬一味藥,可否允許我離開片刻?”
他忙解釋道:“因為替凝煎藥是前幾日就決定好的,隻不過今日才湊齊所有藥……抱歉,我等會兒回來之後會徹夜繼續探查你朋友中的毒……”
“無妨。”白楹搖了搖頭:“是我來得突然,還占用了碧公子你這麼久的時間,該是我說抱歉。”
于是兩人商量之後,白楹決定今晚留在碧家,等到明日正午左右碧洵說不定就能得出結論。
當晚,白楹就在碧家客房打坐吸納靈氣,直到第二日快到正午的時候,她才動身前往碧洵的竹院。
可在竹院中等候的人不止她一人——
神女凝之一身白衣,正坐在竹屋内被碧洵把着脈。
“白小姐,稍等。”碧洵擡起頭,溫和地朝着白楹笑笑:“我先看看凝之服下昨日的藥之後,藥效如何。”
白楹微微颔首,坐到一旁。
她的目光在不經意間與凝之的視線交錯,随後兩人均是不發一言地移開目光。
隻不過白楹面目平靜,而凝之則是垂眸掩去目光。
陽光穿過竹窗落在屋内,竹屋内一片寂靜。隻有碧洵擡起右手,發出在紙張上輕輕的書寫聲。
片刻後碧洵起身,細細告訴凝之服用藥之後的效用。
這位身為碧家家主之弟、又是醫修的青年臉上盡是溫柔,神色舒展,碧綠色的蛇瞳在照入竹屋的正午陽光映照之下顯得更為溫暖柔和。
坐在門旁,與兩人隔有一段距離的白楹都能發現碧洵與凝之交談之時的目光格外不同,那是外人都能看出來的珍重。
這位碧公子,性情果然和傳聞中相差不遠——
白楹知道他宅心仁厚,盡力救治所有病患,亦聽說過他對人言毫不在意。
現在一看,果真如此。他不關心别人怎麼說什麼神女心有所屬,即使傳聞中神女似乎拒絕過碧公子,他似乎一如既往地對神女格外珍重。
*
神女凝之與碧洵交談完之後,她起身猶豫片刻,卻最終隻是走到院内,坐在竹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