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眼如鷹般銳利:“其一,看見你被擄進禁地,晏缙沖動跟入。如果稍有不慎,他就是白白送死。其二,他枉顧劍尊的門規,進入禁地,目無尊長。其三,他毀壞了劍尊之物。其四,他僅僅修煉十多年,如此自大,覺得自己能與堕仙抵抗,焉知會不會害死你……”
白楹看着上方的中年女修,雖然她不知道這位女修是何人……但也曾聽聞懷劍派有一名女長老,名為雙星華,雖然已經不大管門派中的事務,但是根基厚重。
這位女修雙眼有神,還能在懷劍派掌門開口之前說話,那她極有可能就是雙長老……從這位長老的話中不難聽出,她是贊同将晏缙逐出門派。
白楹心中一沉,還帶着一絲慌亂——不能再讓這位長老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她感覺晏缙被逐出師門都要變成闆上釘釘的事了。
在禁地中晏缙流着血的雙手緊握劍尊佩劍的情景在白楹腦中不斷浮現。
晏缙是為了救她,才進入禁地,她怎麼眼睜睜看着晏缙被逐出師門……況且江長老教導她四年,要是知道徒弟因為救她被逐出師門了,心中一定難受。
白楹陡然打斷雙長老的話,“晏缙做的這些事,都是情有可原!”
大殿内一片寂靜,衆長老和峰主們還從未見過有人如此無禮,膽敢打斷雙長老的話。
雙長老更是皺起眉頭,眼神沉沉:“……白小姐,情有可原是何意?”
白楹深吸一口氣,望着前方少年的筆直背影。
她提高聲音、一字一頓說道:“因為……因為我與晏缙相伴四年,早已兩情相悅!他看見我被黑霧纏走,甯願與我共同面對險境,也不願意隻等着消息!”
大殿内的長老們都微微睜大眼,一副多年沒有看見年輕人在他們眼前大膽表露心迹的模樣。
就連掌門谷杳生都以拳抵唇,輕咳一聲。
前方站得筆直的晏缙終于側身轉過頭,鳳眼圓睜地看着白楹。
他在衣袖下的雙手更是變得僵硬幾分。
但白楹卻管不了那麼多,她越說越順:“人生在世,有些人至情至性!晏缙就是這樣的人,不管什麼時候,他都願意和我一起面對!就像懷劍派六千年前的劍尊江戈嵊,在登過仙門十八重之後,為了妻女和宗門放棄成仙!”
雙長老的眉頭緊鎖,仿佛兩座山峰在額頭上隆起,“白家小姐,你在說什麼胡話……就算、就算你與晏缙兩情相悅,也不能闖入——”
白楹不用聽都能猜到雙長老要繼續說不能闖入禁地之類……但今天她一定要阻止晏缙被逐出門派!
“不僅是兩情相悅!”白楹再次截斷雙長老的話。
她不顧雙長老臉色沉沉,擲地有聲:“我與晏缙不僅是兩情相悅,更是準備定下婚約……我已經下定決心,這次之後就回去告訴父親母親,求他們應許我與晏缙締結婚約……非他不嫁!”
大殿内回蕩着白楹說的最後四個字——非、他、不、嫁。
白楹覺得說完這一句,自己的臉似乎都熱了起來。
她眼梢一掃,碰巧與晏缙對視。少年側着身,定定望着白楹的鳳眼中透露出難以置信的情緒。
隻此一眼,白楹就心虛地移開目光……
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此時,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靜,但與之前山雨欲來的沉悶氣氛卻完全不一樣。
大部分長老神情中都有或多或少的震驚,畢竟他們距離擁有熱烈愛慕的年少時期已經多年。
就算是他們正值年少的徒弟,也不會向着師父訴說少年心事。
還有比長老們年輕一些的峰主與閣主則是一臉糾結——既覺得晏缙行為違反門規,但為救心上人,似乎又情有可原。
坐在上方的雙長老緊皺眉頭,暫時詞窮。她年少時期就專心修煉,癡迷劍術,從未有過動情的時候,哪見過白楹這個架勢。
而掌門谷杳生卻依舊輕撫白須,若有所思。
白楹大概能猜到掌門谷杳生在想寫什麼——這亦就是她說出這些話的目的。
她作為白家家主之女,如果真的與晏缙定下婚約,會有許多人好奇她未婚夫的家世背景出身。
如果别人接下來知道白楹未婚夫是被逐出懷劍派的弟子,一定又會好奇:為何被逐出懷劍派的弟子都能作為白楹的未婚夫?他又做了些什麼才會被逐出師門?
于是今天的事情天下皆知——
她與晏缙兩情相悅,但懷劍派堕仙屍骨躁動。晏缙為了救她,進入懷劍派禁地,後來被逐出師門。
最後衆人又會談及懷劍派看守有誤,實力下降,就連三千年前已經死去的堕仙屍骨都看管不好,還能作亂擄走白家小姐 ……
*
掌門谷杳生所想,其實與白楹猜測得差不多。
但他更多了幾分顧慮——如果順着雙長老的意思,将晏缙逐出懷劍派……那麼誰也沒得了好處。
懷劍派名聲受損,亦是他不願見到。
如果留着晏缙,那麼說起來就是懷劍派弟子與白家小姐締結婚約,傳出去還算美事一樁。
況且白家作為仙獸血脈傳人,實力強勁,而白楹更是家主之女……那麼她道侶晏缙是懷劍派出身,白家和懷劍派關系自然更為緊密。
到時候不管是除妖滅魔,或者是弟子們進入秘境,懷劍派都能與白家合作。
難怪白楹在懷劍派中待了四年,原來竟然是與晏缙産生情愫……不然覺醒了仙獸血脈的白家人,又何必一直學劍。
谷杳生心中已有決斷。
他和藹一笑,看向白楹:“年少愛慕,極為正常……況且修煉道路漫漫,有人相伴左右亦是幸事。”
“現在堕仙屍骨已被毀盡,劍尊佩劍亦完成了鎮守屍骨的任務,無人重傷或者傷亡,也算禍中有福。不應該隻看晏缙進入禁地的這件事,畢竟人生在世,如何能眼睜睜看着重要的人有生命危險而無動于衷?”
“不過……”谷杳生撫了撫白須,“雙長老說的也有理,此事晏缙又過于沖動,不如罰他在思過崖面壁四個月。”
雙長老緊皺皺眉,卻沒說話,但在内心不免生出一絲嘲弄——
這掌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功夫可算一絕。闖入禁地、因為魯莽而緻使劍尊佩劍碎裂的弟子竟然隻罰他在思過崖面壁四個月……
她自然是知道這位太過世俗的掌門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是無利不起早……但這樣的決定确實是對懷劍派最為有利的辦法。
雙長老歎了口氣,眉頭微皺地慢慢阖上了眼。
……罷了,谷杳生終究是懷劍派掌門,此事就由他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