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方才想着誰?好像又忘記了一個人……是誰呢?
一雙綴着青色微光的眸子在晏缙腦海忽然浮現。
……
孽火獄中,渾身幾乎被漆黑屍骨吞噬的晏缙,在一隻漆黑骨掌即将覆上他的面孔之時,忽然睜開雙眼——
“那蒼!”
躺在地面的那蒼劍應聲而動。
一半被孽火毀去的長劍在空中狠狠一劃,一劍爆發出斬斷山河的力量。
禁锢晏缙的一半黑色骷髅碎落在地。
晏缙猛地抓住那蒼劍,朝着自己身側的另一半黑色屍骨刺入。
動作極快,留下的劍影還未消散,巨大的爆發震動以晏缙為中心,沖碎僅剩的黑色屍骨。
沒了禁锢,晏缙跌落在地,身下是碎了一地的黑色屍骨。
晏缙忍住胸口撕心裂肺的劇痛,目光移向二十尺外的地面——
燎岩花靜靜地躺在地上。
不顧腦中傳來嗡嗡的回響,晏缙咬牙,撐起身子站立起來。
他要帶上燎岩花,離開孽火獄,再去見神都神女凝之……
隻有這樣,他才能洗刷師父身上的冤屈,才能再……
還未等晏缙想得更遠,身側響起極其細微的動靜。
散落一地的黑色屍骨輕輕抖動,瞬間聚攏在一起。不過一眨眼間,已經變回之前的模樣。
更多黑色骷髅忽然從地面伸出手掌,牢牢抓住晏缙。
不同于之前的喃喃低語,它們一字一頓,聲音越發清晰——
“來了這裡,竟然還妄圖離開……”
“留下來。”
“何必再回到世間。”
“留在這裡不好嗎?這裡有永恒的歲月。”
本就是拼着最後靈氣的晏缙幾乎力竭,更是極為艱難地維持着自己腦中的最後一絲神志清明。
他不能被留在這裡……
晏缙咬牙維持,試着逼出自己經脈中的靈氣。
可方才他已經用盡體内的靈氣,現在經脈因為靈氣匮乏隐隐作痛,根本無力抵抗這麼多詭異的黑色骷髅,更是沒有力氣再從孽火獄中逃出。
已經預料到自己下場的晏缙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不怕死。
但他怕沒法洗刷師父的冤屈,也怕辜負了白楹一片情誼再也無法償還。
可眼下無數隻黑色骨掌争先恐後地用屍骨纏住他,即将埋葬他。
晏缙喉中漫上腥甜味。
他幾乎無法再凝聚靈氣,體内經脈劇痛,身上無數的傷口宛如火燒一般。
已經是必死的結局。
但在這一瞬間,晏缙忽然感到慶幸——幸虧他沒有将真相告訴白楹。
如果白楹知道自己與神女凝之的交易,肯定堅持要一同進入孽火獄。
即使他們能穿過孽火獄上層的火海岩漿,打敗那隻似龍似蛇的惡獸,但肯定也無法對付……
晏缙緩緩移動目光,他眼前皆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屍骨。
耳邊低喃聲幾乎響徹雲霄。
一朵豔麗、流淌着火光的花朵忽然映入晏缙眼中。
幾乎已經被多具黑色骷髅掩蓋的晏缙,通過屍骨間的縫隙看見自己搜尋許久的靈花。
黑沉鳳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燎岩花,眼眸卻逐漸蒙上一層灰色。
“那……那,蒼!”
晏缙猛地開口,唇角都在顫抖。
這三字幾乎是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喊道。
早已滾落在不遠處的那蒼劍微微一顫,朝着晏缙飛來。
無數隻黑色骨掌逐漸攀上晏缙的臉,許許多多低語在晏缙耳邊響起:“還想着逃跑……你……逃不掉!”
晏缙雙眼緊緊盯着遠處的那蒼劍。
目光中原本青樸的長劍在晏缙的操控之下卻沒有繼續靠近主人,而是飛了數十尺,在燎岩花掉落的地方猛然停頓。
感受着丹田與經脈中幾乎被掏空的劇痛,晏缙咬牙維持着最後的清醒。
他已經……已經逃不出去了,那還不如……拼死把燎岩花送出去!
他腰間乾坤袋中忽然冒出一塊閃着細密陣法圖案的深藍色方布,從骷髅空隙中猛地飛向那蒼劍與燎岩花,随即卷住燎岩花系在那蒼劍劍柄上。
最後一絲微弱的靈氣被注入那蒼劍中。
融毀了一大半的那蒼劍朝着上方飛去,劍柄下方原本挂着青色琉璃珠的劍墜,早已在晏缙與似龍似蛇的惡獸相鬥之時,沒了蹤影。
不知是遺落在岩漿火海中,還是被孽火燒毀。
晏缙看着那蒼劍飛遠,心中那股強撐着的氣忽然散了,自嘲地想到——
帶有陣法的藍色方布是神女凝之給他……她可真有信心,居然連包裹燎岩花的方式都想好了。
雖然他的确拿到了燎岩花……但自己也出不去了。
昏沉的意識與逐漸發冷的軀體都拉着晏缙堕入黑暗。
在随後一刻,晏缙才察覺到内心的澀然。
他……他還欠白楹許多,他還想……
黑色骷髅将晏缙淹沒,滿身傷痕的玄衣劍修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