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修永斯條慢理問道:“師侄,你這是什麼意思?”
晏缙目光直直地看着相修永:“那三位修士是聽見若長老最後說的話……可要是若長老将死之時,渾身靈力潰散,被其他人控制着說出那番話,又該如何?”
許楓和薛長老皺起眉頭,卻一時無法做出肯定答複。
相修永輕輕搖頭:“師侄,百年已過,若長老的肉身已經化為靈氣,重歸天地,你是笃定我們無法驗證,才對我們擺出的證據曲解一番?”
“若我們說百年前有修士看見江北辛處理不當,引來魔神魂魄。你肯定又會說此人害怕魔神魂魄,心神緊張所以才會産生臆想?”
“師侄,你并未随我們一同剿滅魔神魂魄,你所說的一切都隻是你的設想之詞,實在是沒有半點可信之話。”
迎着相修永意味深長的目光,晏缙道:“倘若,我說我有人證呢?”
……人證?
大殿内的半數修士聽了晏缙話後,神色疑惑,畢竟百年前江北辛一行人中,除了死去的數位修士外,活下來的隻有神都修士——
難道替晏缙作證的是一位神都修士?
相修永神色微動:“……人證?”
“自然。”晏缙勾了勾唇:“有一人,将那晚的事情盡收眼底,看見了事情是如何發生。”
原本隻是幫助白家的褚師倩聽到此處,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開口:“真有這人?到底是誰?”
相修永眸光轉動,看向一旁的白紗屏風。屏風之後坐着的,是神都三位中的兩位神女。
半晌後,議事大殿中輕柔的女聲響起——
“我。”
神女凝之單薄身影在白紗屏風後站起,她輕輕一揮,面前的白紗屏風移至一側。
看着滿殿的修士,凝之輕柔一歎:“我看見了那一晚的情景。”
*
一百零二年前,神都發現了作亂數次之後隐匿在世間幾百年的魔神一魂,于是凝聚力量勢要這次消滅魔神一魂。
之後神都便要求澤霄宗、懷劍派派出數位長老協助。
晏缙師父江北辛就是懷劍派派出的四位長老之一。
但最後江北辛長老卻在此次剿滅魔神一魂行動中隕落,甚至還在死後還被神都定罪——
神都昭告天下,是懷劍派長老江北辛剿滅魔神一魂的時候,行事不周、留下痕迹,最終暴露他們這一行人的蹤迹,引得魔神一魂前來。
不僅害死自己,也害死了其他幾位神都修士。
可晏缙知道事實并不是這樣,他師父江北辛并不是粗心大意之人,更不會行事不周露出衆人的蹤迹。
百年已過,他終于可以洗刷師父蒙受的冤屈。
晏缙站在山石建成的墳墓之前。
之前從孽火獄中出來之時,他渾身靈力幾近枯竭,還未修養多久,又在碧家被白楹換到黎銅川,與妖魔相鬥,更是與魔物和榆上派掌門鄧堰身上的暗金色眼眸對視多次,不免受了些傷。
晏缙微微皺起眉頭,方才他腦中毫無預兆地泛起細密的疼痛,但結束得也快……按照這幾日越來越久的發作頻率,腦海中的疼痛再過幾天應該就沒了。
他毫不在意疼痛還有幾日,隻是垂眸看着刻有的“江北辛之墓”五字的石碑。
百年已過,這座作為衣冠冢的石墓曆經風雪,石縫間青苔斑駁,但四周枯枝野草卻被盡數除去,石塊也毫無殘缺。
這些都是曾有人在這百年間不斷來訪的明顯痕迹。
但除了他,這一處衣冠冢也隻有白楹知曉——
在一百零二年前,是他們兩人特地選了一處距離懷劍派不遠的山峰,建造了這座石墓。
晏缙擡起頭站在山頂放眼望去,隻見層巒疊嶂,山峰連綿不絕,遠方的山頂更是籠罩在一片茫茫雲海之中。
景色與百年前别無二緻。
晏缙低聲開口:“師父,百年沒來看您,是徒弟不孝……”
父母雙亡之後,幼小的他随着師父江北辛生活在懷劍派餘盱峰中的情景曆曆在目……江北辛于他,既是師父,又是父親一樣的存在。
他勉強彎了彎嘴角,“師父您送我的舍生草,在孽火獄中救了我一命……讓我能夠百年後還站在這裡。”
晏缙半蹲下身子,輕輕扯出石縫之間的小草,“您之前一直懷疑我父母的死因蹊跷,說那名被魔修附體的榆上派弟子奇怪得很……”
他低聲說道:“那個時候您雖然沒說……但我知道您心底經常懷疑榆上派将害死我父母的弟子抓回去後,是否讓他以死謝罪。”
晏缙右手動作一頓,“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榆上派暗地裡早已經讓内門弟子與妖魔融合……而我父母就是被那種怪物所害。”
他緊緊捏住手中的野草,“……可榆上派七十年前也已經覆滅,也無處去尋那些罪魁禍首。”
“但我這次……”
晏缙一眨不眨地望着墓碑,“我……我終于可以洗刷您身上的污名,終于可以讓害了你的卑鄙之人付出代價——”
他的雙眼黑沉,映出心中的恨意,“讓他聲名狼籍,更會讓他身亡命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