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煥吓得從椅子上蹦起來。
他舌頭仿佛打了結,但還有理智:“我,我又沒做虧心事,怎麼會招來冤魂?你是什麼人,裝神弄鬼!”
“這不就對了嘛,”少女笑道,“你沒做虧心事,為什麼要怕我?在巷子裡好言安慰都沒用,居然還是得吓一吓嘛。”
她看了一眼杜文煥的右手手臂,那兒并沒滲出血,便知他已經處理好傷口了。
“你是誰?”杜文煥被吓了幾次,心裡也逐漸接受了,冷靜地詢問她。
“我嘛——”少女拉長聲音,“詢問我的名字,不先介紹介紹你的嗎?”
“你不知道我是誰?”杜文煥不怕她了,腦子自然動得快,“那你怎麼知道我住在杜府?”
“身為一隻鬼魂,我自然有一些你這種活人沒有的本事。”少女不吃他這審犯人的一套。
杜文煥被氣到沒話說,也閉嘴不說話了。
少女見他氣鼓鼓的模樣,更開心了,但她忍住笑說:“别生氣,我告訴你就是了。”
“嗯。”杜文煥應了一聲,側坐在她身邊,也不看她,盯着桌面,耳朵卻豎起來準備聽。
“我叫希夷,”少女說,“從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身在東街,本來是想投胎轉世,但不知為何一直做不到,隻能被限制在東街。某天一個世外高人來到了東街,她一眼就看見了我,給我取名‘希夷’,并告訴我,我的魂魄不全,唯有幫人積福才能填補空缺,投胎轉世。”
“但是這些日子一直都無事發生,直到你來了,”希夷認真地看着杜文煥,“你身上有濃厚的不詳之氣,如果我可以一一幫你化解,那我一定就可以投胎轉世了。”
“……”對一個二十年都不相信有鬼的人來說,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這是一個道士跟他說的,他都會覺得那人招搖撞騙,但面前是一個實打實的鬼魂。
而且他倆還心平氣和地坐下說話,這實在太奇怪,太奇怪了。
“那你去趙府做什麼?”杜文煥還是覺得遇到她的時機太巧了些。
希夷說:“趙府有許多珍貴的寶物,我想尋找一個可以溫養魂魄的物件。”
杜文煥想到之前所見趙老爺房中的珠玉寶器,并非一般人所能擁有。趙老爺生前肯定收受大量賄賂,那些信件上也涉及此事。
希夷見杜文煥沉思,便以為他已經信了七八分,趁機轉移話題:“那你去趙府做什麼?”
杜文煥反應過來,也說:“趙老爺的書房收藏了古往今來的大家書畫,不予人看。我想觀賞一眼。”
“哦。”希夷知道他肯定從書房裡拿了些什麼出去,但既然他不明說,也不好多問。
這二人睜着眼睛說瞎話,互相不信對方這番說辭,但面上都不表現出來。
希夷又勸他說:“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沒有我,你今夜就是刀下亡魂。雖然我不介意你和我做伴,但是你肯定不想吧。”
“……”杜文煥對這姑娘說出口的話簡直無言以對,她不像之前所遇到的大家閨秀那樣矜持有禮,難道是普通農戶出身,衣着打扮倒也像,隻是靈秀的氣質非尋常人可比。
也許是中等之家,從小養在山中教習的,才養出這樣的姑娘。
不過死者長逝,糾結生前的身份也沒什麼意義。
“你作為一隻……鬼魂,不能在白天出現吧?”杜文煥勉強知道一些關于神鬼的事情。
“但我白天待在大理寺,又或者到處跑,”杜文煥說,“要不就算了吧,你去找别人?”
“不大行,”希夷撐着下巴,“除了你,我目前還沒看見有幾個人的黑氣有你這麼重的,還是幫你的福氣積累得最快。”
“……那我能以我個人的意願拒絕嗎?”杜文煥還想再掙紮掙紮。
“不能。”希夷笑道,她知道杜文煥一直在懷疑她的能力和意圖,眨了眨眼睛,信誓旦旦道:“放心,放心,讓我待在你身邊,我會有用的。你難道沒有什麼特别想實現的事嗎,我可以幫你。”
杜文煥想到那件案子,本想拒絕,說自己可以解決,可是他想到羅大人的勸說和家人的不理解,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改變了主意,但心裡仍有一絲懷疑,問:“剛才你說,你幫我,而我實際上不用付出什麼?”
希夷心裡一咯噔,這人一向小心謹慎,不需要付出代價的事,他未必會相信。
她腦子轉得飛快,依舊保持剛才的笑容,說:“當,當然不是。會損害你的精氣,表現嘛,大概就是眼下發青,困倦無力,就像你現在這樣。”
杜文煥幹脆地說:“我答應你。”
自己如今孤立無援,即使需要依靠這些神鬼之事,他也要查下去。
他雖不相信這隻來曆不明的鬼魂,但她也許是現在唯一可以推動案情的的力量了。
希夷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誰知道他一下就答應,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
杜文煥又說:“那我們之間需要簽訂什麼契約?不然我怎麼相信你會履行諾言?”
她說:“你明天去東街,那兒有個道觀,裡面有個陶罐。把它帶回來,我明天會告訴你的。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說完便不見了。
“哎——”杜文煥看看周圍,依舊是她沒來前的模樣,隻是飯菜已經涼了。
真是一隻來無影去無蹤的任性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