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又找了半天,才找到幾隻藏在稻穗堆中,沒被麻雀吃光的稻穗,而地上散落的谷子幾乎被吃光了。
農婦的竹籃不大,堪堪提握,可在這片田裡翻找半天,籃子也不過裝了一半。
“唉!”她重重歎了口氣,又看着愈發毒辣的日頭,終于還是拍拍衣裙上沾着的雜草,轉身回家了。
程希夷二人跟了上去。
農婦進了一個村莊,而這裡遍地都是躺倒的人。
他們個個骨瘦如柴,隻能勉強掙紮到陰涼處躲避烈日。
村莊裡的房子與其說是房子,倒不如說是幾塊木闆和磚石搭建起來的棚子。
不知誰喊了一聲:“有粥喝了!”
原本躺在地上病恹恹的人立刻跳了起來,像獵狗撲食般往那聲音的地方跑去。
而那婦人隻是轉身進了一間低矮的茅草屋。
“他們這是……”程希夷見有些人已經瘦到手臂上的青筋凸起,幾乎隻剩下一把骨頭還想掙紮着去那發粥的地方,心裡頭有些不忍。
杜文煥倒是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這是旱災引發了饑荒。來的時候我看這附近的樹連樹皮都被扒光了,這裡的饑荒想必十分嚴重。”
“這樣的情況,官府不赈災麼?”程希夷不解,官府裡不可能沒有儲備的糧食,而且,完全可以從别的地方調運糧食過來。
杜文煥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這種情況,朝廷當然會撥赈災款,但層層下達,到地方官員手裡用于赈災的又有多少呢?凡是災荒水患之年,黎民受苦,銀子支出的款項便大了,貪官的胃口也大了,被吞的錢數不知多少。這災害若熬得過,國運便昌盛,若熬不過,這隐患便也埋藏下了。”
程希夷看着這些雙眼無神的百姓,不禁喃喃:“那這些百姓除了祈求貪官别貪太多,就隻有等死的份了麼?”
這時她聽見一串低低的咒語聲。
她走到一處樹下,那裡有個白發遮面的老人,他衣裳破爛,坐在地上,右手拿着随處撿的木棍,左手握着一塊石頭念念有詞。
見她聚精會神地看着那老人手中的石頭,杜文煥不由得問:“那石頭怎麼了?”
“那上面似乎刻了東西。”
她走近,在那老人半攤開的手掌中,看到那枚石頭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的是一隻有九個頭的怪鳥。
“是九頭鳥?”
程希夷對杜文煥說:“那上面刻着的東西我曾經見過。在天君給我造的幻境裡,有個叫‘妄生城’的地方。那裡很古怪,城中生活的‘人’都是鬼魂,卻可照到陽光。而那城中的陽光是由一枚蛋發出的,那枚蛋裡就是沉睡的九頭鳥。我一開始還将它認成了金烏。”
“九頭鳥?”杜文煥細細琢磨,也覺得不對,“那個天君為何要引你去‘妄生城’,還要讓你見到這東西?”
程希夷:“你是說,他是故意讓我看見的?”
“有可能,”杜文煥掃了一眼周圍,“這天君似神非神,似巫非巫,他給我們看的東西一定有他的目的。後來你怎麼從那裡逃出來的?”
程希夷向他說明了自己的遭遇,又說:“若我在妄生城中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那提醒我的女子想必也是他的授意。他似乎想讓我破解暗喻,又想把我的記憶全部抹去。”
杜文煥想到一個可能:“他想測試你,同時想掌控你。”
“可這是為什麼?”
“還記得入畫之前,他對你說了一句話麼?”
程希夷記得那句話,天君說她是他的繼任者。
“他說我是他的繼任者,”程希夷不解,“繼他的任成為大巫師?”
“還說這裡有一切的開始……”杜文煥說,“在你失去記憶的七歲之前,一定有我們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怎麼知道我不記得七歲之前的事?”
程希夷說完就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她想起來了,是之前在洞裡怕杜文煥暈過去,就把自己的事當故事同他講了。
“我,我還以為你那時候不清醒,所以不會記住。”
杜文煥笑了笑,認真地看着她,眸光閃爍,“還有一句……”
面對她的時候,笑容不自覺多了起來。
“什麼?”程希夷被這眼神看得迷迷糊糊的。
“你說你也會有感情和偏愛,一個能陽光下行走的生命固然很重要,但我的……唔唔唔?”
話沒說完,就被一雙皙白的手捂住了嘴。
“我想起來了,杜大人,不必提醒我了。”程希夷死命捂住他的嘴,低着頭不敢看他,耳尖已經紅了。
杜文煥在被捂得昏過去之前,最後想的是:她的手好香,好想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