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間,胡立果然和杜珽對面而坐。閑聊時,杜珽說起了中午吃飯的情形。
胡立淡淡聽着。杜珽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和谌定有矛盾了?”
這話真是問得突然又魯莽。“你為什麼這麼覺得?”
“不是我覺得,而是事實。”杜珽說。胡立刻意避開中午的聚餐,她隻能以為是兩人之間有問題。
胡立沒說話。他轉着手中的叉子,見杜珽還炯炯地盯着他,不由笑了:“吃你的飯吧。”
杜珽有些失望,隔了一會兒說:“我覺得你好像變了點。”
去年暑假,胡立給人的感覺是熱忱而懶散,半年不見,雖然看起來還是懶懶散散,卻感覺人往下沉了許多,又多了兩分陰郁。
“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了嗎?”
胡立不想提及這個話題,因為一旦提及,心裡許多情緒便不受控般地翻湧起來。他默了默,說:“吃你的飯吧。天天跟個包打聽似的。”
“我是關心你!”
“我謝謝你!”
****
吃過飯,胡立送杜珽去校内旅館。走在安靜的校道上,杜珽忽然發出了一聲感慨:“後天就開學了,啊,我真的一點都不想開學!”
她的模拟小星系構建始終不得章法,一天天的真是壓力山大。
胡立默默聽着,腳步聲踏着暮色,清遠而悠然。
“回頭想想,倒真的要佩服谌定,确實厲害。”說着杜珽又想起了一件事,“你說谌定會不會有什麼構建心得?”
胡立停下了腳步,“到了。你進去吧。”
杜珽擡頭看了看,“哦,好。”轉頭見胡立就走,忙問:“明天你送我吧?”
胡立沒有回頭,隻是舉起了一隻手,比了“好”。
杜珽笑了,随即又皺了皺眉,輕聲罵道:“多說一個字會死啊?”
第二天早上,徐覓和胡立一起把杜珽送到了港口。杜珽将搭乘飛船飛回第三星區,預計今天下午七點左右可以回到學校。
候機大廳内開始播報登船提示,杜珽該登機了。
“到學校後報個平安。”徐覓說。
杜珽說好,“有時間我再來,或者你們要是有時間也可以來淩琊看我。”說着她向徐覓和胡立揮了揮手,笑着道聲再見,轉身走進了閘口。
杜珽的背影消失之後,徐覓和胡立二人轉身走出港口,一路無言,回到了學校。
新的學期,開始了。
****
新學期是在冬日的陰沉中開始的。明明才剛開學,校園裡卻彌漫着一種莫名的緊迫氛圍。對大二生而言,這種緊迫是一種真正毫無退路的緊迫。
大一的時候,完成不了基礎訓練那是人之常情;大二上學期雖仍然構建不出來,但至少還有下學期。總之,能拖就拖,能自我安慰的時候絕不自找痛苦,可現在,現實向他們發出了猙獰的微笑。
系統架構生們一片愁雲慘淡,控制不住地左右徘徊,自我懷疑。輔助架構生的精神壓力雖然小一點,可也時不時堵心,因為模拟艙實在是座翻不過去的大山。
基礎訓練所帶來的壓力就像一條神經興奮過度的狗,架構生們既拉不住,也拖不動,隻能被它帶着,獨自在風中淩亂。
這是最慘淡的時光。灰頭土臉,心如死灰。所有人在垂死病中驚坐起和扶刀再戰三百回之間反複橫跳,就仿佛在精神力和精神病之間反複橫跳一樣。
在這一片愁雲慘霧中,反倒是老師始終信心滿滿,堅信所有人最終一定能順利完成訓練。
“别急,我現在正和系内溝通,争取訓練資源向你們傾斜。你們不要灰心,要保持信息,要相信,隻要堅持練下去,一定會有成功的一天。
徐覓小組也在新學期的第一個周六按時召開。十天春假裡,三位輔助架構生也沒有松懈,堅持構建,可惜依然進展緩慢。當然,對胡立而言這個說法并不準确,他的構建從不緩慢,他總是能很快的從原始漁獵農牧文明向前推進,但他也面臨和沙莎一樣的情況:構建失敗。
構建總會在某個點突然開始崩塌,繼而清除歸零。
“新學期第一次組會也沒什麼好說的,就希望我們都能盡快構建成功。嗯,就是還有一個問題,”沙莎斟酌着,仿佛在考慮該怎麼說。
嘉蘭看着她。胡立抱着手臂,漫不經心。
“呃,就是昨天,班長問我,說從下周開始,老師會給我們所有人安排模拟艙加訓。班長的意思,是讓我問問你們,有沒有轉練模拟艙的想法。”這話實在沒什麼難以齒啟的地方,但沙莎說得格外艱難。
“我沒有。”嘉蘭說。
“我也沒有。”胡立道。
“啊,好,那,那...我就這麼回班長了。散會。”
****
晚上,胡立在宿舍構建模拟文明,忽然門被敲響了。胡立看了看安保系統,起身打開了門。
“有事?”
沙莎站在門口,很有些局促:“立哥,我...能不能進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