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見識了這位鬼使的厲害,覺得自己也沒必要擋在前面威脅袁安了。
看他的眼神,明顯更懼怕和在意的是站得更遠的鬼使,甚至連眼前的刀尖都不在乎。
鬼界不像人間有那麼多拘束,哪怕投身做公務員,有了切實的職位,都不會有什麼過多的章程綱領,着裝也十分随意。
大家當人的時候已經受夠了規規矩矩的人間生活,都已經成鬼了,當然是想着要瘋狂一把,做些出格的事。
最能夠表現出來的,就是在外貌上做出改變,許多鬼使都會選擇誇張又特别的搭配。
頭上頂個珍稀動物的角,衣袍上鑲滿寶石,随身攜帶奇怪的武器,在出場時營造不尋常的天象。
甚至還有不少在出場時會自帶配樂的。
完全是五花八門,偶爾有些需要鬼差們參加的集會,打眼望去,活像是各地時尚界的先鋒聚在一起,參加某個地獄主題的party。
這其中,最不那麼“特别”,或者說唯一還算正常的,就是面前這位了。
加上那對标志性的短刀,袁安很快确認了對方的身份。
他确實有些聲名遠播,哪怕自己在人間都有所耳聞。
紀渠,不同于那些紮根在鬼界的,他常年行走于兩界之間的地帶,除去維護鬼界安甯之外,同時也會為了人類而站出來。
但千萬不要誤會,并不是他有善心,或者是保留着什麼人性之類的,他隻是在制止那些自己覺得錯誤的事。
不論犯事的是鬼還是人,他都一視同仁。
據說紀渠生前是某個朝代的大将軍,在戰場上,被斬殺在他刀下的人不計其數,身上是被鮮血堆出來的肅殺之氣。
哪怕戰死之後成為鬼魂也沒能消散,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加上不喜同人交談,身邊沒什麼朋友,經常是獨來獨往,心思就更難揣測。
有許多鬼差試圖同他相交,最終都是無功而返。
甚至還有人背地裡送了他一個冷面閻王的稱号。
更多的袁安也不清楚,總之一句話,他才是鬼界真正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這尊大佛,怎麼這麼倒黴就被自己撞上了。
他之所以會選在緩沖區的租賃區域,正是因為這裡人多眼雜,有集群效應,反而下手方便些。
租賃區域又不像頂尖區域那麼重要,哪怕察覺到端倪,也不會派太厲害的鬼差過來。
袁安有理由相信,自己如果不講真話,紀渠一旦察覺,是真的敢直接就在原地動手的,哪怕殺了一個人,他也完全不會在意人界雙管局過來質問。
畢竟在他的角度而言,不能如實相告,就已經算是翻了大忌。
袁安還抽空去看紀渠的臉色,見對方隻是抱臂冷冷看着自己,沒等着再出聲催促,他就把事情的真相全都講了出來。
他自小生活凄苦,成年後,能做的工作多了,才稍微有了些起色,買了張車票,到省裡更發達些的城市。
有老鄉告訴他,現下正是外賣行業興起的時候,如果能夠好好堅持,用不了一年半載,他的生活質量就一定能夠得到改善。
隻是會很苦,平常沒法在飯店吃飯,整日又是風吹日曬的,要想比别人強,下雨下雪之類的路滑天氣都不能停。
這些對袁安曾經的經曆來講,其實完全不算什麼。
他從小到大,都不知道過過多少苦日子,現在隻要騎車給人家送點飯就能掙錢,不就是跑跑腿送送貨嗎,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于是袁安用所有的積蓄,買了輛二手電動車,租着最便宜的地下室,總算是勉強在這座新城市安頓下來。
每天晚上躺到床上,一筆筆看着手機的進賬,那段時間,是他最快樂的日子。
他以為真的能夠就這麼在城市裡站穩腳跟。
美夢在十分尋常的一天化為泡影,是在中午,他照常在商業廣場美食街接了單,去到外面小路上時還在想,今天又多搶了兩單。
送餐的地方在某個辦公大樓區,他以前沒接過這片區域的單子,等到了地方才發現是座高樓。
等電梯就花費了不少的時間,眼看着就要超時,袁安咬咬牙,推開旁邊安全通道的小門,爬樓梯上到了十二樓。
正值酷暑,等到他氣喘籲籲終于到了指定樓層之後,才注意到手機上好幾通未接來電,是顧客催單的消息。
袁安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回撥過去,道歉的話還沒來得及講,就先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幾句牢騷。
“怎麼回事?都超時三分鐘了,我可以投訴你的知不知道?”
袁安連忙解釋:“不好意思,等電梯的人太多了,我才開始送外賣,對這邊還不太熟悉,不過我爬樓梯上來的,已經到十二樓了,在安全通道這邊。”
“行了别解釋了,超時就是超時了,你難道還等着我自己去拿嗎,直接走進來,我人在前台。”
“好的好的。”袁安挂掉電話,左右張望了一下,問了路過的人,才又小跑着到了前台的位置。
那裡站着一個身着西服,光鮮亮麗的男性,瞥到他之後,神色不耐地看過去一眼,面上的嫌棄顯而易見。
袁安帶了些讨好的笑容過去:“是趙先生吧,您的餐送到了,不好意思超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