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雪山上生長的蘭花,花朵在陽光照射下幾乎透明,看上去脆弱不堪,卻又能在這樣極寒的條件下盛放不止。
一年到頭花期能夠達到六到八個月。
細細看過,有幾朵花甚至被一層薄冰凍住,形成植物标本一般的狀态。
河流靠近山川的位置,還隐隐有霧氣升起,旁側有兩隻小鹿低下脖頸,湊在一起親昵地喝水。
遠遠望去,後方有連綿不絕的雪山作為背景,氣勢磅礴,接連着和天色融為一體,好像童話裡夢幻般的畫面。
丁燦都忍不住駐足,深呼吸幾口含着冷意的空氣,心情都變得澄澈透明。
在這裡生活,大約真能有洗滌人心的作用,難怪麥倫都這麼大年紀了,看着都還是生龍活虎的。
“這裡如果能夠将旅遊業開發出來,一定會是個人人向往的好地方。”
麥倫往山下的地方看去:“有時候我也在想,總歸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這裡,但我總希望,這裡能晚些受到打擾。”
他的擔憂并非空穴來風,以康達斯小鎮的現狀,為了長遠地延續下去,勢必要改變發展方向。
推行旅遊業是大勢所趨,可那樣的話,即便政府為了保護山林中的野生動物,會對旅遊區進行管控和限制,動物們的生存環境也始終是受到了影響。
麥倫和山下居民的關系不錯,既希望他們能夠擺脫貧苦,又不願意讓大山和森林受到打擾。
這種糾結的想法時常萦繞在心間,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麥倫,困擾這麼多年也沒辦法做出準确的決定來。
“其實建設成森林公園也不錯,不然這麼美的景色,沒人看到豈不是太可惜了。”達松倒是另有想法。
他覺得美景就該被人類看到,才有其存在的意義。
如果隻是藏匿于山林當中,再精妙動人都隻是徒勞。
丁燦感慨着:“别這樣想,其實大自然是非常複雜和神奇的,就你眼前見到的這些,在你未曾見過的年歲裡,都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各種微小的生物部落交互生長在一起,才隻能形成很小一部分。”
“會有這麼複雜嗎?”達松不清楚其中細理,想着花花草草不就是得了種子,風吹到泥土裡就會生根發芽,年複一年的,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他自兒時起在山林長大,見過草木常年生長,隻覺得是正常更替,哪裡會去想,也沒必要去想其中的微末細節。
丁燦被他天真的樣子逗笑:“當然了,雪山巍峨,豈能是一朝一夕形成,不過你說的也對,總要有人記錄下來的。”
“喏,我不就是在做這樣的事嗎?”達松晃了晃手中的本子。
麥倫靜靜地聽着兩人講話,許久沒有開口。
達松按着剛才聽到的,脫了外袍半搭在身上,又将右臂的衣袖拉到最上方,半跪在河邊,将手臂伸了進去。
初入水中,便覺得河水冰冷刺骨,水面跟皮膚相接的部分都跟着僵硬起來。
試着晃了晃手掌,剛才在河邊看着水流平緩,沒想到裡面卻隐隐有湍急的河流在。
才剛過一會兒,就有什麼東西徑直撞上來,又滑溜溜消失,達松知道那是一條魚,仔細守着沒再松懈。
再察覺到有濕滑的鱗片觸到手背時,他迅速翻轉手腕,堪堪抓住魚尾。
提到水面上,才看清楚那是一條體重約有個三四斤的大魚,在半空中甩着尾巴,揚起小片的水滴。
丁燦用布袋接過來,掙紮的魚險些讓她握不住束口,這個大小,再抓一條,就足夠做他們今天的晚餐了。
達松信心倍增,樂呵呵地又往河邊去了。
“為什麼想到來這苦難之地做護林員?”麥倫坐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眯起眼去看灼熱的太陽。
丁燦低頭又慢吞吞去整理那條魚:“護林員工資還挺高的,而且,不限性别。”
“你是覺得,我昨天講過的話是歧視嗎?”麥倫的确說過女人不适合做護林員這句話。
“我那時不是沒表露出什麼嗎?”當時葉珊站出來幫自己說話,丁燦确實并未發表過任何看法。
麥倫撣了撣鞋尖的落雪:“嘴上不說,誰又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隻是覺得,山上事務繁雜,很多事情,可能女孩是做不來的。”
他是好心,護林員這項工作,本身就比其他行業要更多蒙上一層孤獨的色彩。
擁有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天地,卻和人類社會漸行漸遠,男人心智堅毅能夠适應下來,對女孩子來講,卻有些太過殘酷了。
丁燦低頭笑笑:“麥倫先生,我不敢保證能夠達成你的期許,不過隻要在這雪山上一天,我就會代行護林員的職責。”
“那我就等着瞧了。”
另一邊,達松不知何時又抓上一條魚來,已經提着放進口袋當中。
用幹布擦過手臂,把衣服穿好之後,他在小本本上繼續記錄:
魚看起來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