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小門被推開。
丁燦單手挽着夏嘉琏的手臂,半個身體朝他倚過去,已經提前進入了角色。
她放在輕紗底下的另一隻手,也在緩緩扇着風,一副爬上來很累的模樣,氣都喘不勻。
雙目更是不斷轉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圍的場景。
“官人,就是這裡了嗎?”她夾着聲音開口,語氣中有着幾分掩飾不住的惶恐在。
夏嘉琏拍拍她的手背:“打聽過的,我們肯定找對地方了,别怕。”
這處房間并不似她想象當中的閉塞,隻是門頭看着小了些,甚至并沒有完全封閉,向外一直連接到露台的位置。
門口兩側各有着一個穿着短打的守衛在,等兩人都踏進門檻之後,又将門關好。
正前方放着一幅山水畫的屏風,極為輕薄,能看到後面的人形。
那是個坐着的女子,面前是擺了隻古琴,卻并沒有在彈奏。
見到兩人進來後,也未曾主動開口。
夏嘉琏擡起眼:“敢問,閣下可是琴娘?我同娘子來此,是想要買些芙蓉片回去,價格都好商量。”
“你們是如何知道此處的。”
琴娘聲線蠱惑,還未見到面容,隻聽見聲音,整個背脊就酥麻起來。
跟這樣的人聊天,總是會先一步歇下心理防線的。
夏嘉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們是從外地過來的,我家娘子的舅父染上了芙蓉片,聽說墨京本地的品質最好,所以來求。”
丁燦适時抽泣一聲:“都怪我舅父,年紀大了,腦子都糊塗了,居然跟人學着吸這種東西。”
她柔若無骨似的,又往夏嘉琏身上靠過去,繼續講道:“他不知道聽誰講的,說先前那些已經膩了,想試試這邊質量更好的。”
向外銷售運送的芙蓉片,的确是跟流通在城中的有所差别,這是事實,琴娘并未懷疑。
“你們準備要多少?”
夏嘉琏答道:“實不相瞞,我們過來路遠,能多帶些回去自然是好的。”
丁燦推了他一把,聲音壓得很低。
“夠三五個月的就行了,舅父沒有孩子,以後留下來的家産可是要交到我手上的,就他現在這樣子,說不定再吸個幾次就一命嗚呼了呢。”
她做出說悄悄話的樣子,可這裡攏共沒幾個人,空間又寂靜,一字不落地都傳到了琴娘的耳朵當中。
“這位夫人,真是性情中人。”
丁燦這才佯裝被發現,擡手捂了捂嘴巴,又無所謂道:“聽見就聽見了,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誰。”
“請進吧,過來喝杯茶。”
兩人相顧一眼,擡腳往屏風的後面繞過去,總算見到這位琴娘的真容。
她約莫三十歲上下,身着飽和的紫色衣衫,不僅姿容華貴,更是将肌膚襯得如雪那樣白。
方才隻看到輪廓,現在才注意到,原來她并未将頭發簪起,柔順烏亮的長發瀑布般地垂下來,落在天鵝般修長的頸側。
沒有發型,臉上妝容卻極為用心,脂粉相宜,淺紫色的眼影落到眼角。
纖細的柳葉眉,順着彎曲的弧度在眉尾微微上挑,繼續延伸,描摹出一隻展翅欲飛的紫色蝴蝶來。
嘴巴隻在唇心的位置塗上豔紅色。
她背脊挺直,儀态非常好,倒茶時蔥蔥指尖彎曲成完美的角度,一颦一笑間,盡是風情。
就連丁燦身為女生,也都忍不住為這樣的姐姐動心。
她繼續維持人設,伸出幾根手指,掐了下夏嘉琏手臂:“你不許看!”
“我哪得空能有這樣的心思,快坐下來吧。”
夏嘉琏半彎下身,先一步坐到長條的闆凳上,丁燦就也随之跟着坐下來。
琴娘前面其實是一張茶桌,在中間位置,擺放着一台古琴,隻是最邊緣的那根宮弦,竟是已經斷了,并不能彈奏。
闆凳有些冷,丁燦不耐煩地動了動身子,嬌氣地開口:“喝什麼茶呀,我們快點買完走不就好了。”
“此番前來,我們可是為了舅父,既然多做儲備,總得問問現在的市價才好。”
夏嘉琏謝過琴娘遞過來的新茶,又雙手送到丁燦面前。
她接過茶杯,哼了一聲,借着鬧脾氣的理由,并沒有去喝那杯茶:“行啦行啦,那你們聊快點,我還等着要去昭霞樓呢,聽說那裡可好看了。”
夏嘉琏垂下眼睛:“我的确是想要多備些芙蓉片,畢竟平時與我那舅父交好的同道中人十分多,見着新品,恐怕都會想着要嘗試,我這位長輩又是個好面子的,恐怕很快就會消耗光。”
琴娘嘴角勾起妥帖的笑容,并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将斟了多半的茶杯放到唇邊,小口抿過,又不急不緩地落在桌上,發出很輕的敲擊聲。
在她對面,丁燦像是對談話根本就不感興趣,已經低着頭玩起了手指。
像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不怎麼有見識的閨閣小姐,嫁了人之後,就依附在丈夫身邊,成為一株随身攜帶的菟絲花。
“剛才聽你們的意思,該是家财頗豐,想來區區幾月用的數量,應該不會讓貴人有心思親自上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