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跟東峰的相熟開始于高二的“青梅竹馬敗犬事件”之後。
在那之前,雖然偶爾也會從菅原或者澤村的口中聽說一些關于東峰的事,但嚴格來說我那會跟他并不熟,甚至對他的印象僅限于“昭和時代□□的臉和平成年代少女漫主角的心”這種淺薄的程度。
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他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朋友的朋友。”
這種不熟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高二第三學期,然後某天,我在一如既往地自己一個人留下加班做報表的時候,遇到了莫名其妙拉開門走進來的東峰。
對他的來訪,我可以說是充滿了意外。
因為在我看來,會在這個時間來找我這種根本不搭理你的“知心大姐姐”訴苦的,要麼是背地裡會被我吐槽“你們是沒有朋友嗎?”的孤獨阿宅和小可憐,要麼是心靈纖細、複雜、微妙的女子高中生,而東峰至少看起來不太符合我對我的“目标客戶”人群的判斷标準。
“打擾到你了嗎?”
“沒事,你坐吧。我工作的時候注意力很集中,無論别人說什麼我都不會在意的。”
“謝謝。”
他坐下的時候,我聽到活動室裡那把有點年久失修的椅子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為了對“朋友的朋友”表示敬意,我暫時離開工作崗位,站起來去打開會長辦公桌上的電熱水壺給他煮了杯紅茶。
茶包和茶具都是會長的東西,今天在開會的時候,他憑空給我找了不少事做,估計現在正在邊愧疚邊跟副會長逛街,這種程度的報複應該還是在容忍範圍之内的。
東峰原本想婉拒我客氣的招待,但被我一個眼刀甩過去說:“别妨礙我吃領導家大米。”之後就老實坐回去了。
我對朋友的朋友姑且還算有一些優待,可能是因為他看起來心情确實不太好吧,在等待水煮開的那段時間,我打破了從不主動向來訪者搭話的慣例,試着詢問他在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說并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隻是跟朋友吵架了而已。
“吵架?你嗎?跟澤村還是菅原?”
“是西谷……你記得嗎?”
“記得,那個染了一點頭發的小個子是吧?話說你為什麼會覺得我不記得啊,我那兩位好同學跟你們說我壞話了?”
“不是不是不是,隻是說你好像不太擅長記别人的名字,除非這個人把你吓一跳或者做了什麼怪事之類的。”
“看來是菅原說的啊,我待會就給他一拳。不過差不多吧,我确實不太擅長記這個,會記得西谷還是因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在對清水說:‘請跟我結婚!’什麼的,把我吓了一跳。”
“确實是西谷的風格,田中我記得也說過差不多的話。”
“所以?你為什麼跟他吵架了?”
“因為……我不打算再繼續社團活動吧。”
“排球部嗎?”
“嗯。”
“就為了這個啊。”
“很傻吧?”
“聽起來确實不太聰明,不過可以理解。雖然讓我這種外人來看,隻會覺得為這種事吵架毫無必要,但對當事人而言,既然都能為此發生争執了,說明這對你們來說肯定是很有價值的,那傷心就傷心吧。”
“啊……你這麼說阿菅會傷心的,每次經費會議之前他都說‘沒事,我們在學生會有内應’什麼的。”
“後半句你不否定啊。”
“……”
“看來現在讓他傷心的人可不是我。”
“抱歉。”
“沒事,老實說就你這個說話水平還傷害不到我。所以呢?你今天為什麼跑來這裡了?該不會在想阿菅的朋友可能會勸勸你之類的吧?話先說在前面,我的‘人生商談服務’特色就是不規勸、不搭理、隻負責聽。要是你想不通,我也是不會管的。”
我把茶放到他手邊時,他露出了一副想反駁但又被噎到的表情,不知是否被我言中。
上完茶之後,我又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東峰彎着腰趴在了那張很多人都趴過的寒酸會議桌上,不過我沒聽到什麼異樣的聲音,應該是沒有哭。
在那之後,他時常會在放學後來活動室裡坐一會,說是不想太早回去,讓父母以為他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擔心之類的。
自從他成為這裡的常客之後,我的其他訪客就不怎麼來了,可能是一透過活動室大門窗戶看到他就吓跑了吧。
我對此并不遺憾,因為他比其他訪客安靜得多,即使坐在這裡也隻是拿着寫生本畫點什麼或者削鉛筆而已。這顯然比會哭天喊地、大喊大叫、小聲啜泣的其他怪人好得多。
有時,我會工作得比較晚。如果排球部已經完訓,我還沒做完出現在樓下的話,菅原或澤村會站在東側窗戶下的操場上叫我。
“高濑——明天再做吧——”
“籃球部那幫人的東西卡兩天也沒事的——”
“就是就是!給他們點顔色看看!”
“說什麼摻雜私人恩怨的話呢你們,我現在就下去了。”
我不喜歡别人插手我的工作,在這個時候要是拒絕他們,菅原可能會跑上來幫忙,所以通常來說我被招呼一下馬上就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