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事嗎?”
“不算,是個經常碰見的同行。”
“嗚哇,那壞了,我得跟你道歉了。”
“為什麼?”
“你平時本來就忙,好不容易下班吃飯還被我抓走了,哪有功夫跟人家相處啊。”
進門那會點好的刺身蓋飯上桌,赤葦聞言擡頭看了看菜單又看了看我,然後跟居酒屋老闆追加了一份炸蝦的點單。
他這個動作意味不明,我理解不了決定不理解,順勢也跟老闆追加了一份炸蝦。
老闆邊處理着蝦身邊說我們識貨,我尋思那是,開了快一個世紀小飯館家的孩子哪有不會吃的道理。這家居酒屋的炸物做得特别好吃,是以,即便我們倆一起吃飯的時候從不喝酒,也很經常約在這裡。
談戀愛的時候給對方介紹自己喜歡的店是常事,可他以後要是經常帶女朋友到這裡來,我出于避嫌考慮可能就不能來了,這對我不得不說也算是一大麻煩。
“确實,所以我最近打算把年假都用掉,進行一次短途旅行,學姐要一起嗎?”
“你這句話的邏輯關系到底在哪裡。”
“我打算近期向對方告白,所以想先好好休息一下。”
“懂了,争取換個好一點的精神面貌給自己加分對吧?不過你自己去旅行就算了,幹嘛還問我要不要一起。”
“高濑學姐也差不多該休息一下了,您是隻有自己的話絕對不會出門的類型吧。”
“那倒也是。這樣吧,我們倆各買各的票,要是之後有人問起就說是剛好碰到的,我打算重拾鍵盤開始寫小說,于是你陪着我到處取材打算争取我給你們社的老師當原作。對方如果是同行的話會理解的。”
“後半部分您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說什麼呢,查一下有什麼票可買吧你。”
“這個時期的話……學姐知道青春十八車票嗎?”
“不知道。”
“是從1980年開始發行的特别優惠乘車券,生效時間為寒假、暑假、春假時段,生效車種為JR旗下六家鐵路公司的普通列車、快速列車、新快速列車。一張票單人能夠使用五次,一次有效期為一天。隻要還在單日有效期内,持票的人就能無限次乘車,如果不介意坐車時間比坐新幹線長很多的話,我覺得對短途旅行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知道得真清楚啊……你是鐵道迷嗎?”
“不,不過我父親是,他以前還想過去做列車員之類的。”
“那還真是看不出來,後來為什麼放棄了?”
“收入低。”
“突然出現了好不文藝的答案。”
我跟後輩一起出行的旅遊計劃就這樣被莫名敲定了。
對齊兩個人的年假許可時間多少有點費勁,原本我們是計劃在寒假時段出遊的,結果最後因為工作太忙一直在往後拖,直接拖到了第二年的暑假時段才終于湊到了能搭在一塊出門的年假。
按照計劃,我們這趟旅行的行程是在第一天乘快速列車到京都,然後在京都随便逛逛,等逛夠了就從京都方向開始坐返程,前往名古屋去看熱田神宮,并在當地住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出發去靜岡,到靜岡的修禅寺随便看看,最後前往熱海,在當地的溫泉旅館裡悠閑地度過剩餘的三天假期。
剛開始做這份計劃那會還是冬季,在冬季去泡溫泉無疑是很應景的。可是等到這份計劃開始實際運用的時候都已經是夏天了,我不好說大夏天跑去泡溫泉的人腦子裡到底有什麼毛病。
“就當是為了做理療吧,溫泉對肌肉和關節疼好像也有一定效果。”
“……”
“别以為你不出聲我就不知道你想吐槽我剛剛說的話像老年人了。”
悠閑的假期開始了。在這幾天短暫的休息時間裡,我的日常恢複到了規律作息、規律飲食、規律活動的三規水平。在學生時代理所當然的生活方式居然成了工作後需要特意請假才能維持的東西,不得不說也真是一種黑色幽默。
為了上學在京都待了四年,古都對我已經失去了神秘感,所以我在這地方是沒什麼想看的,隻跟着赤葦去看了他想看的金閣寺,然後兩個人一起在琵琶湖邊瞎逛了一陣就走了。
熱田神宮比起它的建築本身,我覺得裡面的古樹和巫女更有看點。日本人有一點很不好,就是古建築每個都維護得跟新的差不多,令人很懷疑現在這個九成新的東西到底還有多少屬于它本身。
神宮内最老的古樹是一棵楠樹,上面挂着很多祈福用的布條或小物件。我跟赤葦都對着這些祈福用的東西拍了照在筆記上記了一筆,感覺會成為不錯的素材。
“以前好像有過那種小說哎,就是在某個廢棄神社的神龛上放東西和信能被過去的人收到,男女主角因此結識的故事。要是這種樹上挂的許願條被未來人看到,然後未來人出于一時興起完成了許願條上‘想要一面鏡子’的請求,帶着鏡子來了樹下,發現東西真的不見了,反而是在樹上看到了一條還願用的布條。以這種形式開始展開的故事感覺也挺有趣的。”
“确實,不過學姐,你作為未來人在五分鐘之前才說過休假的時候不要想工作的事。”
“那你把這段記憶删了吧。”
看到神宮巫女的時候,其實我想起了神宮寺同學。那位會跳拉丁舞的巫女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靜岡的修禅寺雖然是由大名鼎鼎的空海法師創立的,但我覺得現代人去這地方一般不是為了參悟佛法,而是為了看這一帶的紅葉和竹林。
我們倆來得很不是時候,夏季的修禅寺雖然不能說是毫無看頭,但也可以說是美感大打折扣,我買了點竹編紀念品就回去了。
赤葦還挺想去試一下他們的打坐體驗的,但我說他在那坐一天我可以盯着他看一天之後就馬上作罷了。
“幹嘛,我平時看得你少了?”
“不,我覺得還是不一樣的。”
“哪裡?”
“壓迫力。”
順利結束前兩天的行程,我們終于在休假的第三天抵達了熱海。
夏天去泡溫泉确實很不應景,我在旅館街這邊的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麼遊客。但夏天穿浴衣絕對是很應景的,這家旅館提供的浴衣都是麹塵色的箭羽圖案,看着很适合夏季。
“抱歉啊。”
“什麼?”
“跟我一起旅行應該很無聊吧。”
“哪裡,學姐的任性程度遠遠比不上各位老師。”
“那是當然的好吧。”
晚飯後,我到附近的超市裡買了個西瓜,托旅館的人幫忙切好送到了面對池塘的廊下。
這裡是從浴池到房間的必經之路,等赤葦泡完之後我剛好能在回程上跟他打個招呼,讓他坐下來跟閑得發慌的大姐姐扯扯閑篇。
旅館正值淡季,除了偶爾會從我們身後路過的工作人員,周圍幾乎不會有什麼人出沒,正适合談心。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白?”
“差不多了。”
“那學姐來給你一些人生的建議吧。”
“請?”
“所謂戀愛,那看的正是時機!如果你打算告白的話,記得選一個适當的時機哦。這個時機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了好感度還不夠,太晚了對方可能已經過了會對你心動的時間,所以時機是很重要的。”
“确實。那學姐覺得什麼時候才是适合告白的時機?”
“嗯……這個可能要看你對對方的期待程度吧。其他姑且不論,如果你是想認真跟對方交往的,并且希望對方答應也好,拒絕也罷,給你一個明确答複,不要為了維護你們的自尊心和人際關系而委婉回應的話……那首先肯定要保證告白的時候雙方都意識清醒,能夠憑借理性和感性同時對你的告白進行嚴肅的考慮。
“其次要清楚直接的告訴她,你喜歡的就是她本人。在告白的時候措辭可以委婉,但不要太委婉了,不要用太抽象的比喻,不要省略自己和指向她的人稱代詞,這樣才不會留給别人蒙混過去的餘地。
“最後就是開口的方式和場所吧……你對她有怎樣的期待最好在告白的時候就直說,千萬别自己是認真想跟她交往到結婚的,結果開口的時候為了讓她好接受就‘我們先交往試試吧’,‘試試’這個詞會給聽的人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就是你是可以在發生矛盾的時候随便被舍棄的。所以千萬不要這樣說,即使靠這種小聰明讓對方同意交往了,在将來也一定會對你們的關系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場地的話……在兩個人獨處且雙方心情都還算愉快的時候吧。不要在很多人出沒的公共場合公開告白哦,那有大概率會讓女方讨厭你的。”
“學姐喜歡破釜沉舟的人嗎?”
“不,應該說告白正是破釜沉舟。沒有這種等級的決心怎麼好意思對别人申請參與她的人生呢?”
說是想照顧直系後輩,其實我感覺自己平時受他照顧的時候更多。玫瑰色的人生眼看着是與我無緣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這孩子能有。
他明明是獨生子卻這麼擅長察言觀色實在是太稀奇了,我對那種很乖的孩子一向抱有最大的善意。
“确實。”
聽完以上發言,赤葦抽出兩張放在托盤上的紙巾擦了擦因為剛吃完西瓜而濕漉漉的手。他待會最好去洗洗,不然等下手幹了回房間就要摸什麼都覺得黏了。
“學姐現在心情怎麼樣?”
“還可以……不是,等等,等一下,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來吓我的。哎,真不知道你這孩子在想什麼。”
“您不知道嗎?”
“那是當然的吧,我又不會讀心術。”
“我喜歡高濑學姐。”
“我也……”
“是戀愛意義的。雖然我不否定含有尊敬之類的成分。”
“……”
“我知道學姐很擅長轉移話題,但是今天不可以。”
“……我知道了,總之先讓我考慮一下。不過這個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學姐覺得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
“舞蹈課?”
“對了一半吧,嚴格來說是學姐跟木兔前輩的第一次舞蹈課考試結束後。”
“啊……學校官網的錄像。”
“對。那我第一次聽到學姐的名字是在什麼時候?”
“新葉賞嗎?”
“稍微更早一點,是葵小姐說的。”
“啊?你跟我姑姑認識……也是,我都忘了,怎麼可能不認識。”
我父親跟赤葦的父親從前是家就住在隔壁的發小,在父親跟家中斷絕關系之後,爺爺領養了姑姑和叔叔,他們肯定也住在那裡。
他出生的時候,我姑姑應該正好是高中生的年紀,那這孩子幾乎可以說是她看着長大的,怎麼可能會不認識。
“伯父經常跟你提起我爸爸嗎?”
“其實不怎麼提,不過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覺得有點奇怪了。為什麼給父親和我慶生的時候一直是兩個蛋糕,另一個蛋糕上寫的日期還不一樣。”
“還有這種事啊……”
“是。然後在初三的時候,我出于多餘的好奇心問了葵小姐,她說:‘那是為了你不在這裡的家人準備的,雖然你跟他們不熟,不過要是有機會見到的話,應該也會喜歡他們。’我問她為什麼那麼肯定,她就指着我放在書架上的高濑老師的書說:‘你現在不就挺喜歡的。‘”
“總覺得有點意外,姑姑是那麼會說話的人嗎。”
“葵小姐其實還挺細心的。”
“也是,粗心大意的人怎麼做兒科醫生。”
“不過她有時候确實粗心了一點,我聽說她給你買的生日禮物一直是習題集的時候還挺無奈的。”
“倒也确實。啊……這麼說來,我初三時的生日禮物是?”
“葵小姐托我選的。”
“難怪,我說怎麼年年都送習題集的人突然變正常了,還一下送了我個很合用的發夾。謝了,我還挺喜歡的。”
“學姐舞蹈課考試時的半梳發也用了這個發夾。”
“好像還真是……所以才認出來了啊。”
“對,所以說這才是我第一次見到高濑學姐的時候。”
“會覺得很奇怪嗎?”
“我擅自覺得您很親切。”
“我有生以來頭一次被人這麼說。”
“因為葵小姐說過你不擅長運動,木兔前輩的步伐很大,想跟他跳得看起來合拍不付出相當的努力是做不到的。”
“她還是少說兩句吧。”
“說了很多。”
“所以呢?你第一次見我就喜歡上我了?事先聲明我不相信一見鐘情這種東西。”
“那倒沒有。”
“好幹脆的承認。”
“雖然我對學姐一直都很有好感,不過高中的大部分時候,比起想跟學姐交往,我更想讓學姐跟木兔前輩交往。”
“怎麼你還真喜歡這個組合……木兔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知道。”
“算了,想看喜歡的人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我理解。”
“差不多吧,不過我的心情可能比學姐想的稍微複雜了一點。”
“哎——”
“學姐還記得運動會抽簽的事嗎?”
“還是說到這個了啊……我剛剛就在想會不會是這裡。”
“是。”
“老實說我隻是因為剛好最喜歡你的長相才選你的,你不要有那種誤會……”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嗎?”
“是,不過我是在那個時候才發現,我可能比自己想的更高興。”
“高興?”
“高濑學姐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我,我喜歡這個。”
“……這個确實無法反駁。”
對話到這裡已經進行不下去了。我知道今天确實是沒法蒙混過關,這小子現在在讓我非給他一個答案不可。
行,太行了,這才叫現學現賣的精髓,真的一點餘地也不給我和他自己留,破釜沉舟得非常徹底。
他都有這種程度的決心了,我再不對這件事進行嚴肅的考慮就有違我的人生原則。那麼問題來了,我是要答應他然後就這樣開始跟他交往,還是回絕他并徹底失去這個朋友,這實在是個兩難的選擇。
仔細想想的話,我其實好像沒有什麼拒絕他的理由。
赤葦的長相是我喜歡的類型,性格是我喜歡的類型,說話好聽,跟我聊得來,而且老實說我對他也不能說是毫無世俗的欲望,除去年紀比我小這一點之外,他幾乎可以說是理想型了。
可是真的要就這樣答應他嗎?
他是抱着強烈的決心跟我告白的,并且就目前的氣氛來看,如果我拒絕他的話,我們倆之後絕對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相處狀态。
我在面對他的好意時退縮了。因為我當時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完全沒想過我還可以就這樣答應他,從此跟他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
他之前跟我說有喜歡的人,我第一時間的反應是詫異而不是嫉妒或者别的什麼負面情緒。這是否說明我對他一直沒有過這種期待?
隻是因為“不讨厭”就跟他交往真的可以嗎?他是對我抱有很多期待才告白的,我以這種輕浮的心态跟他交往真的能好好回應他的期待而不傷害他的感情嗎?
“赤葦。”
“是。”
“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的問題。”
“……”
“我很不舍。”
在得到明确的答案後,赤葦向我先行告退,離開了廊下。我識趣地點點頭留在了原地,勉強讓自己别去想之後會發生什麼。
我的朋友本身就不算多,現在連小貓兩三隻也湊不齊了。在同一天晚上,我同時失去了相識多年的友人和臨時旅伴,自己度過了這個假期的最後兩天。
當然,這孩子沒有一被拒絕就馬上把我丢在熱海。他人還在旅館裡,隻是對我的态度變得很客氣,我也不好再跟他說話了。
假期結束,我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一切好像都沒有改變,但我現在真得每天都一個人吃飯了。沒人管我喝不喝酒,我在休息的時候終于可以在家盡情喝個痛快。不過酒醉時被嘔吐物嗆到差點把肺咳出來也是真的難受,這就是後話了。
編輯這份工作雖然叫起來這麼統一,但其實内部有更細緻的劃分。既有活躍在一線,需要頻繁跟作者、譯者接觸,直接跟進原稿的編輯,也有專門負責版式設計、營銷等等與原稿内容無關的編輯。
我屬于第一種,目前手頭上在負責的作者有三位。較為年長的那兩位老師是我從之前退休的中村編輯那裡“繼承”來的,最為年輕的那一位則是我從零開始在本社投稿郵箱裡挖出來的。
志水老師比我小五歲,第一次投稿來的時候她還是個高中生,我還是個剛入職的新人,但在看到她作品的第一句話時,我就知道這孩子将來一定大有可為了。
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隻要一句話就能使人嗅到端倪的“才能”的氣味。這種預感促使我立刻與她取得了聯系,讓這位隻是因為跟朋友打賭輸了才一時心血來潮寫小說投稿的年輕人就此走上了以文字為生的道路。
“高濑編輯真的覺得我能當作家嗎?”
“我覺得可以,你一定能吃上這碗飯,隻有這點我可以保證。”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沒有錯。
志水老師的短篇集出道作《流行語》大受好評,在首印後加印了兩次依然暢銷,她本人也靠這部出道作獲得了當年的本社新人賞。
高中畢業後,她開始執筆寫長篇系列冒險小說《言靈師》。從第一部寫到了第六部,從大一一直寫到了現在,終于要在最近迎來該系列的大結局。
志水老師的作品對我而言有特殊的意義。我衷心希望她能在這部作品完結後好好休息,然後構思新作再創輝煌。可是在《言靈師》第七部發售一個月後,我從這位年輕作家手裡收到的卻不是新作的劇情讨論邀請,而是終止合作與封筆通知。
對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不能說自己毫無頭緒,隻能說早有預感,隻是現在這個不好的預感不幸成真了而已。
促使志水老師做出如此決定的,大概是《言靈師》現在極差的口碑。
其實這本小說在前兩部的時候是賣得很好的,外界評價也九成都是贊美。可是從某個人氣角色死亡的第三部開始,上頭因為銷量嚴重不符合預期,開始對志水老師的劇情安排進行了強硬的幹涉,使得小說原稿本身變成了戰場,角色們在不斷的修改中被砍成了七零八落的屬性标本,主線劇情和世界觀一塌糊塗,故事最終在滿地散亂中迎來了結束。
從第四部開始,《言靈師》的銷量雖然不再暴死,但口碑卻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滑坡,直到如今被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這恐怕是大一剛開始寫它的志水老師從未預想過的事情。
我在此過程中不能說沒有為她争取過,可這件事并不是我能說了算的。這部作品落得如此慘淡收場不是她的問題,我在收到通知之後也有試着去勸過志水老師再考慮考慮。即使不跟我們社合作,我也不希望她真的封筆,可是我最終從這孩子那裡隻獲得了一個輕飄飄的否定。
“已經夠了。”
在這個時刻,我很不合時宜的想起了赤葦。
以前還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問過他為什麼要幹這個費力不讨好的工作,他沒說什麼長篇大論的理想一類的話,隻是朝我笑笑。
“以高濑學姐喜歡的說法來看,我大概是更喜歡看别人穿我做的衣服變得光鮮亮麗的人。”
那天晚上,我手握着啤酒瓶站在河邊的欄杆旁,産生了一股淡淡的死意。
我這樣做真的對嗎?志水老師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想過将來要成為作家,她那時喜歡的是生物,說将來打算去做研究學者。是我對她再三保證說“你很有才能”“你是特别的人”,她才把這個“心血來潮”持續了下去,然後在今天得到了一個慘淡的收場。
她并不怪我,可我在這件事上根本不算是完全無辜的。
我到底在做什麼?
沒能留在父母身邊,沒能獲得世俗的成功,勞心勞力最後隻得到了日漸病弱的身體,連一份專門給别人做嫁衣的工作都幹不好,我怎麼會度過這樣的人生?
如果我有去談戀愛談個驚天動地的話,想必這趟無聊的旅途會看起來稍微有趣一點。可是在别人向我示愛的時候,我又不由分說地把對方給拒絕了,我到底是在做什麼?
此時再想到這些東西也于事無補了。如果人生可以重來的話,我想在高中時去讀另一所學校,這樣我一定會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對,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