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不是,牧師,你聽我說,我要忏悔。”
當天晚上,在聽我把前因後果都大緻講完之後,我的散步搭子非常裝模作樣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給出了自己作為冒牌神父的标準回答:“主不原諒你。”
出了這檔子事,我也不好再抱怨朋友們把我丢在一邊自己去忙了。我現在恨不得穗定再忙點,千萬别把我想起來。
既然如此,最後一天的學園祭我就隻好自己想想辦法了。
在班上替同學值班?我不幹,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工作,怎能讓他們白撿一天假期。
去家政課教室給遠山學姐幫忙?别了,我暫時還沒有到案發現場去故地重遊的勇氣。
在圖書館或者宿舍裡坐一天?不行,我怎麼能放着眼前如此精彩的高中生活不過,自絕于玫瑰色的青春!
思來想去,我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就是自己出去玩。
雖然這會讓我覺得自己看起來好像有點凄涼,但是在熱熱鬧鬧的祭典時段獨自躲在房間裡看書……這聽起來難道不是更凄涼嗎?
兩害相較取其輕,我隻是選擇了一個更為經濟的方案執行。
定下方案之後,我立刻給自己明天的出遊計劃規劃起了行程。
首先,我打算到二年三班的教室去參加“小倉百人一首歌牌大賽”。
這是個深具曆史傳統的本國特色遊戲,核心玩法就是兩位參賽選手根據讀手讀出的和歌上句,拿走寫有下句的歌牌,率先清空自己所持有的二十五張歌牌者為勝。算是個很寓教于樂的活動。
三班為這次活動準備了不少小金牌,隻要參賽選手能夠連勝五局就能獲得這個廉價但是可愛的紀念品。
其他牌集姑且不論,《小倉百人一首》我可是倒背如流的。以我對這套牌集的了解程度,我覺得自己連勝五局毫無問題。
在獲得小金牌之後應該也快到中午了。剛好,我能到遠山學姐當值的店裡去,給我們料理研究會增加一些業績。
湯足飯飽後就悠哉遊哉地去飯綱所在的二班吧。讓我來嚴格的評價一下他在音樂劇上唱得怎麼樣,等到他謝幕完收工後,我們就一起散着步到操場上去看後夜祭。——好,就這樣決定了。
在《春宵萬華鏡》裡,全書的最後一幕是男女主角在背景的月夜、篝火和夜來舞隊的表演中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約定好明天見。
當時我的心被他們的約定打動了,也随着紙上的最後一句話向這位作者的作品說了下次見。
這回同樣是獨身逛祭典,如果我明天也能來次“命運的邂逅”就完美了。真能出現如此展開的話,即使讓我被卷進什麼麻煩事裡,我也是不會抱怨的。
來吧,我的命運之人!
“請指教。”
“……佐久早同學,不好意思,但這是體育生該出現的場合嗎?”
獨身逛祭典,然後遇到一個志同道合的命運之人——這樣的好事我當然沒遇到。
不過,氣質像落語裡的“死神”一樣的家夥我倒是真的遇到了一個。
“我認為對人有刻闆印象不太好。”
“那倒也是。事先聲明,就算你是飯綱的後輩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飯綱前輩是我父親嗎?”
如我所想,學園祭第三天早上,我在三班舉辦的歌牌大賽上大殺四方,很快就積累到了四連勝。
比賽來到第五局的時候,我的面前出現了一位令人意外的對手,正是我家孩子的前心上人佐久早同學。
雖說出于一些對體育生的刻闆印象,我對他居然會玩這種文化類的遊戲深感意外,但是出于對對手的基本尊重,我還是打起了十分精神來應付他,力求壓勝。
不過我可能還是輕敵了。讀句一開始,他馬上就伸手拍走了第一張牌,随後在我因為驚詫而出神的一瞬,他又拍走了第二張。
回過神來後,我拿出了十二分精神來應對這位強敵,漸漸也追平了比分,但最後還是以一分之差輸去一城,被破掉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四連勝。
一局結束後,按照傳統,我們相互在榻榻米上俯身行了個禮。他那語調平平的“非常感謝”聽起來真是令人極其的火大。
此時已近午市,我起身離開教室,繃着臉一路走到了樓下。可是我這路是越走越火,越想越氣。
憤怒終于還是把我的理智熔斷了。我沒有去家政課教室給遠山學姐貢獻業績,而是直直走進了校内便利店,在裡邊買了四個面包三條巧克力和一瓶檸檬紅茶,就這樣帶着一袋物資殺回了二年三班的教室。
憑什麼!豈有此理!區區一個小鬼也想在我的優勢項目上比我強嗎!反了你了!
在三班門口把面包全部拍扁,狂灌水,快速進食完畢之後,我帶着自己的三條巧克力和檸檬紅茶重新坐上了挑戰者的席位。
他看起來好像有點意外,但還是按照規矩朝我打了招呼,然後也從旁邊的小包裡掏出了一瓶礦泉水和巧克力擺在旁邊。
漫無止境的歌牌地獄開始了。
我對小倉百人一首的内容更熟,基本剛聽兩個音就能動手去搶牌。
佐久早對内容可能相對而言沒那麼熟,基本要聽到第五個音才會動手。可是他的眼力和反應速度比我快得多,有時候我還在看下句位置在哪裡,他就已經伸手搶到了。
通常來說,在比賽開始前,兩位選手需要将歌牌背面朝上進行洗牌,并且各自從中拿走二十五張在自己身前翻到正面,排列放好。在自己面前的稱為“自陣”,在對方面前的則稱為“敵陣”。
在正式比賽裡,被挑剩下的五十張歌牌是用不到的,但讀手讀牌是随機在一百張牌中進行的,因此也有可能讀到那些不用的牌,稱為“空牌”。
不過可能是考慮到學園祭的人流量和時間問題吧,三班的百人一首活動有條特殊規則,即“本次比賽沒有空牌”,也就是發下來給選手們選的牌一定會被讀到。這确實能節省不少時間,同時也大大的加快了比賽的節奏。
我們到底比了多少局,現在我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高強度的對線帶來了高強度的糖分消耗,我們基本隻有在某局結束後哐哐吃巧克力時才稱得上是休息。
第二次吃巧克力的時候,我聽到飯綱唱歌的聲音正透過薄薄的牆壁傳來,隔壁的音樂劇已經開始了。
我的計劃已經完全被打亂,現在放棄的沉沒成本太高,我今天非得跟這小子死磕到底不可。
這次的高強度對線似乎給三班帶來了不錯的人流量。到下午五點,他們宣布“營業結束!”并滿含敬意地把我們倆掃地出門的時候,我才發現周圍已經站了一堆的人。
三班班長送了我們一張記有雙方戰績的表格,但是我沒能得到小金牌,同樣的,佐久早也沒有。我們看着戰績表上不停被打斷的連勝雙雙陷入了沉默。
熱血已涼,我醒悟過來,自己剛剛似乎做了一件非常幼稚且不劃算的事,不由得開始感到不好意思。
“你……”
“學姐是歌牌選手嗎?”
“不,那倒不是,我隻是純粹的和歌愛好者。”
“……很遺憾。”
“哎呀,你就算這麼誇我也沒好處哦?算了,我請你吃飯吧,雖然現在這個點估計隻能去便利店撿點滞銷便當了。”
“不必。”
“少廢話,你搞亂了我的計劃我還沒跟你算賬呢,現在我請你吃飯你就吃。”
便利店門口的長椅直接對着操場,我跟鬥了一下午的後輩一起坐在長椅上,邊吃着“滞銷确實有原因”的便當邊看完了後夜祭。
今年的“最受歡迎飲食店獎”花落我家,遠山學姐得成有終之美,上台領獎的時候連腳步聲都充滿了自得。
柏木同學的第一次夜來舞正式演出就不小心把一支鳴子給飛了出去,但她連表情都不帶變的繼續把舞給跳了下去,真是令人肅然起敬的心理素質。
雖然時節已近深秋,但操場上的蚊子還是太多了。我試着去踢這小孩的腳踝,被他靈活地閃開。
“哎,把郵箱地址給我吧。”
“我拒絕。”
“不準拒絕,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