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高二第三學期開篇,我就意料之中的收到了遠山學姐的退部申請書,自此正式上任,榮登大寶,坐上了本校料理研究會會長的寶座。
在退部當日下午,遠山學姐煞有其事的召集了所有部員前來家政課教室觀禮,說是要舉行非常隆重的“新會長就任儀式”。
儀式的具體流程首先是三位三年級生在講台上排排站。
兩位無職學姐站左右護法位,左邊那位手裡拿着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鐵飯碗,右邊那位手上拿着一條長綁帶,綁帶是紅色的,上面用黃色的線繡了“本屆主廚”的字樣。
至于遠山學姐,她作為上一屆會長自然是要站中間的,并且手上還拿了一支金閃閃的銅制長柄湯勺。
在确認部員們都到齊之後,遠山學姐讓我跪坐到了她面前的坐墊上,然後用那支長柄勺一左一右地拍了拍我的兩側肩膀。
“宇津,系袖帶。”
“是。”
“西海,把飯碗給她。”
“遵命——”
在确認我接過飯碗,系好了袖帶之後,遠山學姐鄭重其事地将“金湯勺”也遞給了我,昭示着本部的權責關系在此刻正式交替。
禮成,圍觀的部員們不明覺厲地鼓起了掌,隻有我這個當事人因為一把年紀了還在玩過家家而被羞恥心折磨得想死。
“學姐,我們這個儀式非搞不可嗎?你們就沒有人覺得尴尬嗎?”
“說什麼呢,這可是我們料理研究會的傳統啊。”
“這種傳統不要也罷。”
“如果你之後打算廢除它也可以,反正我到時都走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不要把我說得像敗家子一樣好不好。”
我們這邊的權力交接順利且和平的完成了,但飯綱在排球部那邊的登基之路似乎走得相當艱難,因為我校的體育社團隊長選拔是走比賽積分制的。
一旦上屆隊長自主卸任或退部,教練就會在有意成為隊長的二年級生中選出三位他認為最合适的候選人,然後讓他們三個人各自帶隊,開始兩兩打循環賽。
賽制是三局兩勝,每天抽簽決定哪隊做種子隊,每日第一名獲得三分,第二名獲得兩分,第三名獲得一分,一共打滿五日,以最終隊伍積分多者為勝。
順帶一提,每位候選人所帶的隊員并不是由教練均衡分配的,而是在第一天的抽簽決定順序後自行挑選的。限制是每個人隻能挑八位隊員,并且已經被選中過的隊員不能加入其他候選人的隊伍。
我剛聽完飯綱講他們的比賽規則時就覺得這東西的可操作性相當大。
因為在這套規則下,對于隊員的取舍可就是涉及戰術規劃的問題了。
作為一個大型社團,内部有不同的人際關系團體是很正常的。
除去要盡可能選擇水平高、跟自己更有默契的隊員之外,還要考慮把跟敵方關系更好的隊員給招募進來,然後将其作為替補隊員擱置,這樣就能大弧度削弱對方的戰鬥力,同時還不影響自己的隊伍狀态。以一種更簡單的說法來講的話,就是在打遊戲的時候去抓自己擅長的角色,同時把對方擅長的角色給ban掉。
這連續一周的高強度對線确實把飯綱給折騰得夠嗆,不過他最後能成功登基,在我看來也算意料之中的事。
因為在實力接近的前提下,這種模式對人緣越好的人越有利,而在我看來,本校實在沒有比他人緣更好的人了。
“說到體育社團的話,最近古森同學跟我說了件挺有意思的事哦。”
“什麼?”
“就是上周五發生在學校便利店裡的‘大危機!本校兩大名人居然為我大打出手’事件,高濑學姐有聽說嗎?”
“沒有,話說這個事件的名字怎麼起得跟輕小說似的。”
此事的開端還是要說回校長老頭跟食堂供應商的恩怨。過完年,學校跟之前那位供應商的合同終于到期,可以正式解除合作關系了。
校長大喜過望,馬上着手去找了新的供應商。舊供應商也大喜過望,馬上收拾好東西從我校迅速滾了出去。
大人們皆大歡喜,此事唯一受傷的好像隻有我們這三屆在校生。因為新供應商入駐需要對食堂進行一番改造,所以在開學第一周,我們這幫人是無法靠食堂獲得任何補給的,隻能考慮自己帶飯、外賣、外出,亦或是前往便利店解決。
我們料理研究會因為有中午的“主廚輪值”活動,所以向來是不怎麼擔心吃飯問題的。可是那幫子體育生就慘了,本來他們就動得多,食量大,現在中午這頓還不包括在社團的責任範圍内,他們就隻能自己想想辦法。
作為距離教學樓最近的補給設施,學校便利店在這段時間内成為了很多人的第一選擇。因此,當每次午休的下課鈴聲響起,教學樓到便利店的那條直道上都會開始變得戰況激烈。——順帶一提,第一個抵達的多半會是田徑部的短跑隊員,這可能就是專業對口的力量。
如此激烈的物理交流很難不産生一些字面意義上的碰撞。于是,在隊長選拔賽最終日,在腹中饞蟲的驅使下,那個傳說中的“大危機!本校兩大名人居然為我大打出手”事件就這樣發生了。
足球部的隊長候選人之一跟籃球部的隊長候選人之一在便利店的便當貨架前狹路相逢,為了争奪貨架上的最後兩份便當同時對着對方出拳,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在便利店内展開了定員為兩人的小型戰争。
這一仗打得相當激烈,使店員變色,讓教練臉上無光。最終打架雙方都吃了一記處分,淪為了這段時間本校最常見的下飯話題。
“感覺我上次看到這種‘一堆人為了争奪便當而打架’的故事還是在輕小說裡。”
“還有這種輕小說啊?”
“當然有,為了賺錢,現在的輕小說離譜程度你根本想象不到。所以,最後那兩份便當到底是誰吃了?”
“是飯綱前輩。”
“不是,這裡怎麼還有他的事?他也打人了?”
“那倒沒有,古森同學說他趁那兩個人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潛行過去把便當摸走結賬了。”
“好卑鄙的男人。”
說到這個,穗定上周又臨時給古森同學做了一周的餐飲供應商,說是受朋友所托不好拒絕什麼的。
當然了,是按照市價收錢的。她怎麼說也是專業人士,可不會因為被人拜托就請他吃白飯。我覺得這孩子在這個問題上的處理相當不錯,公事公辦更能延續人與人之間的友誼。
飯綱靠着他靈活的做人底線吃上了飯,古森同學靠着人脈和财力吃上了飯,剩下的佐久早倒是讓我擔心了一下。
主要是他看着既不像有靈活的道德底線,也不像有豐富的人脈,據說還很不喜歡那種人擠人的地方,那他怎麼解決這頓午餐還真是個問題。
雖說這事都過去了才來問很有事後諸葛亮的嫌疑,但我多餘的好奇心還是促使我在午飯結束後發條郵件去問了一下。
他的回答很簡潔,隻有三個字。
「自己做。」
「等一下,宿舍内是禁止開火的吧?一般學生也不能随意借用家政課教室,你用什麼做的?」
「一樓的微波爐。」
他這麼一提,我想了一下才發現這個操作好像确實可行。
校内有微波爐的地方隻有五處,即食堂、教師辦公室、家政課教室、便利店、宿舍樓一樓的休息室。
食堂在裝修暫時不能進去,家政課教室在非上課時間不對一般學生開放,便利店跟辦公室的微波爐會被顧客和自帶飯的老師、學生借用,隻有一樓休息室裡的微波爐是可能會在午飯時段閑置的,因為宿舍樓相對以上選項來說都太遠了,而且宿舍樓不會讓走讀生進去。
雖說受限于保存條件,他不能用什麼生鮮類的材料,但隻要他存一點調料、大米、方便面、挂面、罐裝醬料、各色罐頭的話,靠着靈活運用微波爐,這小子應該還能吃得挺不錯。
好能幹的小孩,我感覺自己要好感度加一了。
除了在生活自理這方面顯得很能幹之外,我們佐久早作為一個體育生的本職工作也做得很不錯。
飯綱作為隊長剛上任的第一次春高就抓了他去做首發隊員,據說這是靠隊長選拔賽表現和同為粘毛器愛好者帶來的過硬交情。
不過這個交情裡的“過硬”可能是飯綱單方面的說法,在佐久早那邊有待商榷。我上次發郵件問他跟隊長關系好嗎,他說一般。
我覺得他對“一般”的定義可能十分模糊。因為在情人節那天,我去飯綱之前推薦過的店裡吃檸檬撻,剛好就在店裡遇到了他。
“你喜歡吃甜的嗎?”
“不,我喜歡酸的。之前飯綱前輩說有不錯的推薦帶我走了一圈,這裡最近。”
“……那個倒黴蛋原來是你啊。”
一個男的自己進甜品店會尴尬,兩個男的一起進甜品店你就無所謂了嗎,隊長。
在我看來,能時常坐在一起吃飯、約出去玩的人關系怎麼都不能叫一般。可能他們現充跟我有不同的标準,反正在我看來他們倆确實有過硬的交情。
那年春高我跟穗定一起去看了。穗定本來就打算去給朋友加油,至于我,我算是被朋友強行按頭來給他加油。
飯綱問我為什麼不想去,我隻能告訴他自己對體育賽事實在不感興趣。畢竟總不能實話實說告訴他,我坐在觀衆席上隻會盯着男同學的大腿看吧?這也太失禮了。
“你就當給我個面子行不行?”
他的面子我找不開,所以我的休息時間最終還是英勇就義了。
比賽那幾天的氣氛相當熱烈,他們在打到八強的時候對上了據說是老對手的犬伏東,看起來似乎是打得比便當戰争這種生存之戰還激烈,兩邊觀衆席上的呐喊聲不絕于耳。
我第一次看到穗定這孩子大喊大叫的樣子,感覺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