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骨也并不像大多數女孩兒那樣圓滑。鼻梁、顴骨和下颌又有着恰到好處的鋒利。多一分刻薄,少一分平淡。
唯有一處。
眼神空蕩蕩的,讓他想起冬夜裡刺骨的風。
江卻重新繼續自己的事兒,偏頭沒看她,但話卻是對着她,“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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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欺淩還在繼續,不過每次都抓不到始作俑者。晏藜後來都不大在意了,以前在十三中比這還損的她都經曆過。
她心思都放在學習上,沒有天賦,也就背書做題還算刻苦——回家路上都在背單詞,吃完飯做了家務就做題,下課了也不出去玩兒,很安靜。
高二開學後重點班第一次周考,成績下來,晏藜第三。
班裡四處竊竊私語,誰啊?哪個?以前的第三不都是那誰誰誰嘛……怎麼變成十三中轉過來那個了?然後目光多多少少聚集在晏藜身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原本忙于學習沒空欺負嘲笑她的學生,三三兩兩地成了她的朋友。
小圓臉就是其中之一。
人家叫程圓圓,晏藜喜歡叫她圓圓,然後小圓臉就瞪着圓溜溜的眼、頂着圓鼓鼓的臉,塞給她一隻熱乎的小南瓜餅。
程圓圓愛看言情小說,成績在一班隻能排中等。聽說也是家裡砸了大錢送去上補習班,才保住的成績。她不像其他人那樣對晏藜有所圖或有所求,她坦白地說:“我覺得你長得好看,整個一班,再沒有比晏藜你更好看的人了。”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除了江卻。”
從她那兒晏藜知道了很多八卦,比如孫燕喜歡江卻,但一班是按照成績分座位,孫燕不能坐到江卻周圍,就折騰所有坐他附近、稍有姿色的女孩兒。
“其實孫燕會喜歡江卻也正常,他長得這麼好,還次次考第一。你瞧樓下的光榮榜,條條框框,哪個闆塊兒都有江卻的大名和照片。”
晏藜隻會點頭,表示贊同。她以前好像是在哪裡聽過江卻的名字的,就是從前他次次考全市第一,聲名遠播的時候。
“你離他那麼近,會不會也喜歡上他啊?”程圓圓眨巴着眼,壓低了聲音蠻好奇地問。
好像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兒,都挺關心這種暗戀明戀的風光雪月。
晏藜驚了一跳,臉上第一次出現些類類似倉惶的情緒:“我?……我哪兒敢呢……”晏藜半開玩笑地嗫嚅了一句,程圓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了看後面孫燕的方向,沒再提這事兒。
晏藜在一中上了一個月,周考每次都是前幾,來尋她問題的人越來越多,原先喜歡欺負她那幾個女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就慢慢收斂了。
開學一個月,學校要舉行月考。
第一場語文,考完了,晏藜聽見周遭同考場的學生都在對答案。她默默聽了,和自己的相差無幾。于是放心,出去透氣。
隔壁考場就有程圓圓和孫燕,她遙遙看過去,正對上孫燕不善的目光。
“晏藜——”程圓圓揮了揮手,晏藜就越過人流走過去。沒想到經過孫燕她們時,肩膀被重重地扛了一下,慣性使然,她退了兩步,不出意外就撞到了人。
孫燕她們臉色卻忽然怪異起來,晏藜回頭一瞧,是江卻。
她趕緊退兩步,跟他拉開距離。“對不起。”她下意識,低眉順眼地道歉。
江卻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握着水杯和晏藜擦肩而過,隻說了句,“小心點兒。”
江卻前腳轉過樓梯拐角,後腳孫燕的聲音就傳進晏藜耳朵裡,“裝什麼呀,真是找準一切機會往江卻身上靠。不就仗着自己坐在江卻前面嘛,有什麼了不起……指不定連考試成績都是抄的,聽說以前在十三中啊……”
晏藜斂了眼神,什麼也沒說,去找程圓圓了。
月考持續了兩天,考完的那天下午,學生們陸陸續續把搬到教室外走廊的書搬回教室,場面一時有些混亂。晏藜剛蹲下.身把最後幾本筆記拿起來,後領就被人揪住了。
晏藜曾經在十三中的時候,聽女生讨論過全市其他高中的女廁。那時候她還沒擺脫十三中,因為長相第六次被罵,第三次被關進女廁。
十三中的女廁是很髒的,腥臊中混雜着經血的味道。外面的人照着鏡子化妝閑談,所有人都在無視她拍門求救的聲音。她隻能靠着門,把自己放在一個隔間裡相對幹淨些的地方。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她早就聽說一中的女廁是最幹淨的,現在想想,的确。
孫燕顯然還沒有十三中那些人的狂妄和膽量,她不敢把晏藜關進廁所,但她敢把晏藜拖進去謾罵。
女廁沒監控,晏藜比她精。
出來的時候,孫燕她們一行人全都挂了彩。這是晏藜第一次反抗,武器是頭發上别着的卡子。那卡子劣質又廉價,表層塑料不全,漏出下面斑駁的鐵鏽,但足夠鋒利,能把這群嬌嫩的姑娘們的臉脖劃出一道道血痕。
她捏着手裡的錄音筆,從頭到尾錄下了孫燕辱罵她的話,還有親口承認之前那些欺負她的行為。不知情的施.暴者這時候還很得意,說自己以後還能更狠地欺負晏藜。
晏藜還是那副不瘟不火的德行,但等孫燕說完了,她把錄音筆按停,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