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維,你終于到了!”人群裡蹦出來了個剛才打圓場緩和氛圍失敗的人,他緊緊抓着林文凡的手臂,生怕他跑了似的。
鄒學士一看見林文凡就咽了聲,畢竟這場宴席也是為他而辦的。
“鄒學士,大家都是同僚,何必要惡言相向,盈之是官家欽點的世子接伴,你如此豈不是對官家不敬。”
鄒學士撇過臉去,仍舊不服氣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其他人見這場小鬧劇徹底結束後把徐遺晾在一邊,将林文凡圍起來熱絡地聊起近日的見聞。
徐遺感歎耳根終于清靜了不少,自己找了個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下來,拿起酒杯就飲。
酒杯剛送到唇邊,被一隻手搶了過去。
“飛星樓的酒都烈,你酒量不好,喝我這個。”林文凡放下特意帶來的酒,剛倒出來清醇的酒味就一骨碌的飄出來。
這壺酒喝着溫和不辣嗓,後勁不太,很适合徐遺,至于味道,很像他在質子府喝過的。
“鄒學士的嘴一向沒邊,想什麼就說什麼,你别放在心上。”
徐遺笑着搖搖頭:“這麼多年了,我要是都去記着,未免太累。”
林文凡張開的口又閉上,猶豫一會兒,終究還是問出來:“你就沒想過解釋一下嗎,還任由他們這麼誤會你?”
“不想,這些流言出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認定我是個怎樣的人,再多解釋都是廢話。”
“不在意?”
徐遺不禁想起蕭程說的一番話,才答:“我實在想不出去在意的理由。”
林文凡聽到這,才算放下心,當年徐遺狠狠灌醉自己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而随意的、沒有任何依據的臆測他人,将子虛烏有說成事實,才是令徐遺真正憤怒的原因。
他轉頭望向窗外,燈火在他眼裡璀璨着。
沿街照得如白日的花燈下,蕭程一個閃身進了曹遠的府宅。
他從徐遺口中聽到曹遠現在掌管天下圖籍,就算搜不到關于父親的證據,也能找些南趙各地驿站的地圖。
隻是白天沒能确定曹遠書房的準确位置,要費些時間了。
他随手抓起幾個石子,蹲伏在角落裡觀察周遭。這讓他想起從前在茶亭縣的時候,對譚曹二人氣不過,常溜進茶亭驿捉弄他們,如今也算重操舊業了。
趁四下無人走動的時機,他輕巧地蹿進内院,尋書房的時候聽見某間屋子飄來說話聲。
他踮起腳小心地靠近,可惜屋子四面被關得嚴嚴實實,無法看見裡面的人。
“曹遠,你我不能常見面,你不知道麼?”這是一聲冷冷的警告。
聲音雖覺得熟悉,但是隔着窗嗡嗡的,讓蕭程判斷不出來是誰。
“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幫我求求情,讓我辭官,帶着妻兒老小回老家去。”曹遠的聲音裡滿是哀求,“不回老家也行,隻要别讓我待在廬陵怎麼都可以!”
蕭程眉頭微皺,有些詫異,曹遠剛進京就要辭官,他在向誰求情?裡面另外一個人又是誰?
對比曹遠的哀求聲,另一個聲音顯得更加絕情:“求情?譚普求情了,下場又是什麼?你比我清楚,相公喜歡聽話的人。
廬陵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安全,你一旦離開這兒,想殺你的人就會立刻找到你,你死了簡單,但是你家人呢,你應該不希望他們受到你的連累吧?”
既抹了人生的希望,又威脅人要好好活着。
曹遠一屁股跌坐椅子上,軟弱無能道:“可是,我一個小驿丞突然升任到京官,徐遺他怎麼可能信……”
對方哼笑:“你怕什麼,朝廷任用官員,本就是從一個房子裡到另外一個房子,有何區别?”
徐遺?
為了聽得更真切,蕭程幾乎要将自己完全貼在了窗縫上。
“你以為他去翰林院的調令還真是因為官家欣賞他?”
曹遠還在再分辨,那人喝道:“把你想說的話全都給我咽回去,今晚我就當什麼也沒聽見,明白嗎!
莫要節外生枝,誤了大事,隻要你乖乖聽話,你的命自然保得住。”
蕭程的手攥得緊緊的,且手心已經沁出冷汗。原來害死父親的罪魁禍首或許另有其人,譚普和曹遠不是主謀,不過是替人辦事的棋子。
他越深想越心驚,仿佛自己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死局裡,在這裡面死的人,不僅隻有父親一個。
他此刻正陷着,沒有注意到危險的到來。
兩道紛亂的腳步聲正慢慢靠近,眼看就要往這個院子裡來。
幸虧蕭程的耳力較好,他回頭瞧見燈籠的一刹那,人已經在牆外了。
可他離開的動靜沒有加以掩蓋,屋内警惕的人開了門。
曹遠對着那兩個提燈的下人大罵:“不是說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靠近這裡嗎!”
下人們擡頭一看自己竟是來到了這裡,瞬間吓得跪下來求饒:“小……小人一時走岔了,再也不敢了!”
曹遠一揮手,那兩人立刻跑得沒影了。可是屋裡另外一個人明明聽見了那道聲音是在這兩人之前發出來的。
看來,有人按捺不住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