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爺環顧了個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這群人多了是犯過事蹲過牢獄,出來之後沒了活計才投奔到他這的。
這些年跟着他到瓦子上混,同他苦過來的,早些年日子有上頓沒下頓,過得緊巴巴。等他們在濟河瓦子站穩腳跟,開了關撲場,日子這才好過起來,但也隻是在節日多賺得些酒肉錢罷了。
他清楚哪幾個又重拾老本行幹那髒活去了,也清楚如今得來的錢裡參雜着些不義之财,如此一來是走不長遠的。
他深思熟慮後終答應:“好!程兄弟我信你,日後就跟着你幹了!來!”
蕭程舉起酒碗:“幹!”
全部的赈災糧已裝上船,蕭程帶着忠爺等人換了镖局的裝束候在船上。
船錨收起,江風推開水波,和煦的日光灑在江面,行船的白浪攪動着粼粼波光。
一路南下再西行,兩岸青山已不見有皚皚白雪覆蓋,蕭程站在甲闆上吹着風眺望遠方。
忠爺走近說話:“程兄弟,到現在了這江面依舊沒個動靜,會不會是那些水匪得到了什麼風聲不出來了?”
“馬上就到栎陽,這一帶水匪最為猖獗,讓兄弟們按照尋常官船那般巡視,不可讓人瞧出異樣,但也别放松警惕,尤其是夜裡。”
“好。”
“可有水性好的,還能在夜裡盯人的?”
說到這一點,忠爺能将每個人會的本事都交待得一清二楚,他數來:“廿七、孟寶、小二、鄧武,這幾個小子都行。”
“忠爺,麻煩把他們都喊來。”
天一旦暗下來,綿延山丘即刻變為蟄伏在兩旁的鬥獸,月色在此夜幕下也顯得微弱起來。
前方似是生起了薄霧,四周寂靜,危機待出,蕭程吩咐上燈,昏黃燈光也隻能照得方寸之地。
夜裡停了槳,讓船自己依着水勢而去。他坐在屋内全神貫注聽着周遭響動,當有人朝他的屋子匆匆跑來時,他睜開了眼。
“來了?”
“來了!”
蕭程疾步上了甲闆,忠爺遞來一塊白布:留下三成赈災糧,保你後路平安。
忠爺:“他們怎麼知道這是赈災糧,還敢要三成。”
蕭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布,上面言簡意赅地寫着大大的“滾”字,他漫不經心地綁在那支箭上,再起弓送回去,邊對忠爺道:“開始吧,越亂越好。”
忠爺接到示意,大手一揮,便有一群人從倉内沖出來,圍着整艘船站了一圈,個個背着弓箭。
霎時間,箭如雨下,對方顯然沒有料到蕭程會直接發起進攻,繼而亮起了好幾盞燈籠。
蕭程嘴角一勾,随手拿起弓箭朝着對方的燈就是一射,隻見那隻燈籠在檐下微微晃動便歸于平靜。
待人上前查看,前後各有一個小洞,裡頭的蠟身未斷,是擦過去的風熄滅了燭火。瞬息之間,蕭程例無虛發,對方的船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如此好的箭術,他們從未見過。
一陣兵器碰撞的零碎聲音在江面上傳開,好在蕭程他們準備充分,對方又忌憚着這是官船不可殺太狠,空中隻有百來支弓箭在來回交手,并無傷亡。
蕭程緊盯着水面,廿七四人潛在水下,趁着混亂的時機偷偷從隐蔽之處鑽進對方的船上。
眼看人安全上船,蕭程便命他們繼續加大攻勢,緊接是一支箭飛來:最好乖乖答應,否則必葬身江底。
忽而江面火光沖天,自半空中掉下許多火球,其中一顆出現在蕭程的頭頂,他若是再不避開,就要葬身于此。
“程兄弟,快退開!”忠爺一把拉下蕭程退避至安全位置,再向後喊,“快起槳!”
那些火球雖朝他們而來,但落點之處卻是離他們幾米之外的水中。
“嘭——”巨大的爆炸聲從水面震開,激起好幾層樓的水浪,波及整個江面。
他面色陰沉,語氣極冷:“忠爺,你可識得此物。”
忠爺驚魂未定:“這是火藥。”
火藥,民間居然有人敢私藏火藥。
忠爺向前站定,大喊道:“對面各位好漢,我等是為官府押镖的,若要去三成我們也不好交代,大家都是水上讨生活,都不容易,何不各退一步!”
又是一支箭飛來:二成。
蕭程:“給吧。”
不一會兒,幾艘小船載着幾箱赈災糧運了過去,對面檢查過後,才放人回來。依舊是沒能看清任何一個人,但是在船身附近聞到了濃濃的火藥味,數量應該不少。
“能囤積這麼多的火藥,非一日之功。”徐遺捏着蕭程傳來的信件思索道。
趙眄:“我倒是感興趣這些火藥從何而來,又是如何運輸的,竟能躲過搜查。”
火藥在南趙民間乃是禁物,隻有官府可制造使用,原料的開采也掌控在官府手中,因此每年都會在民間搜查。
徐遺:“那就一并查了吧,不過先不着急上奏朝廷。”
“嗯,不過盈之,你能讓這小子練練字麼。”趙眄指着如同狗啃一般的行文,“光是這句,我就讀了好些遍才看懂。”
徐遺一挑眉,倒拿起來欣賞一番,對趙眄有些不忍心:“是麼,我怎麼看一遍就明白了呢。知道殿下不好意思承認,但還是好好找找自己的問題吧。”
“……”
徐盈之,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