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遺與林文凡于清晨時到達淮莊,他們牽着馬在稀少行人的街上行走很是醒目,一路上得到不少異樣的目光。
水邊碼頭早市隻有零散幾人擺着攤,賣的東西都是各類魚鮮,僅有的一家客棧還未開門,其餘商鋪也是大門緊閉,徐遺二人隻好在街上再晃蕩幾圈。
淮莊不大,這裡的人大多都伴水而生,二人逛了許久,臨近日午街上行人才慢慢多了起來。
“盈之,這個淮莊你怎麼看?”林文凡小聲問道。
徐遺掃視幾眼回道:“雖是一個小村莊,但氣氛卻怪異。農家早市無人,商鋪不緊不慢的才開,也不怕生意冷淡,況且我們這一路走來可曾看見過幾個婦人孩子?”
林文凡接着道:“大多都是些青年男子,看我們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啊。”
“那家客棧開了,先住下再說。”徐遺駐足,指着才開門的客棧說道。
有跑堂出來笑臉相迎,幫他們的馬牽到後院,才剛踏過門檻掌櫃便熱情地迎上來。
“兩位是吃飯還是住店呀?”
“住店,順便吃飯。”徐遺拿出錢來,這無疑又是從趙眄那薅來的。他環視整個客棧,有上下兩層,一樓桌椅十餘張,二樓廂房六七間。
地方雖小,卻不破舊。
“聽客人口音是外鄉人吧。”
徐遺笑笑:“是啊,今日路過來歇歇腳。”
“看着二位形色匆匆,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掌櫃一手打着算盤一手對着賬目,徐遺瞧他雙手粗糙且黑,手指對着算盤也不大靈活。經人一打斷,才算好的錢數又重新開始算過。
“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是和家裡的兄弟一齊出來跑跑生意罷了。”說到這,徐遺和林文凡默契地對視一眼。
林文凡接下話茬:“聽說這一帶魚鮮最出名,來的時候還見着有人在碼頭上賣呢,不知道今日有沒有口福嘗嘗了。”
掌櫃聞言愣了一會兒,随即呵呵笑道:“都是些鄉下味道,沒好到哪去,隻要兩位官人不嫌棄就行,待會兒就讓廚房去做一鍋來。”他從櫃台裡走出來,引着徐遺和林文凡上樓。
“這兩間客房離樓下近,官人有什麼需要喊一聲咱們也能聽見,就不必上下地跑一趟了。”
徐遺謝過掌櫃的好意,等人走遠後關起房門,他檢查起屋内陳設,伸手摸上一處櫃子再擡手,指腹沾滿灰塵。
“除了睡的坐的,其他地方都是灰。”
林文凡經他一提點,也湊近了觀察:“還真是,哪家客棧會讓客房落這麼多灰的。”
徐遺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這裡視野極好,隻要将頭稍微伸出去就能把淮莊整條街看得一清二楚。而他沒注意到的是,不遠處也有人在觀察着這間客棧。
半晌過後,“咚咚咚”門被敲響,林文凡開了門,跑堂端着一熬好的魚湯進來。
徐遺被他露出來的手臂吸引過去,他走過去,剛拿起的碗筷不知怎的從他手中脫落砸在了跑堂的腳上。
“真是對不住,砸到你了,沒事吧?”徐遺關心地蹲下身,在拾起碗筷的時候又特意握住了跑堂的手,把他扶起來。
“沒事沒事,這是剛做好的魚湯,兩位官人慢用。”
跑堂周到地為他們關上房門,林文凡見徐遺剛才的舉動疑惑道:“你剛才怎故意打翻碗筷?”
徐遺笃定:“我拉他起來的時候,摸到他手上生有老繭,這些老繭的位置多半是射箭之人才會有。”
林文凡又問:“射箭?這群水匪好像也是用箭。”
“嗯。”徐遺為自己舀了碗湯,放在唇邊吹了吹。
“從前怎麼沒見你對射箭如此了解。”
“咳咳……”徐遺正要飲着,腦海裡就冒出蕭程手把手教他射箭的場景,他總不能說這種繭在蕭程的手上也摸到過吧。
“快喝水。”林文凡趕緊倒了杯水過去。
徐遺含糊地笑道:“既然要查,就多了解些了。”
“哦。”林文凡聞着這魚湯,竟也勾出肚裡的饞蟲,急不可待地嘗下一口,“呸!這,這什麼味啊,這麼怪。”
剛盛好的魚湯被他推到遠處,嫌棄地擦了嘴喝水清口。
徐遺撥弄着湯勺:“這湯中還漂浮着幾片魚鱗。”他起身踱步至窗邊,若有所思,“這家客棧或許不是客棧。”
林文凡附和:“外面的人來來回回走着,有幾副面孔都給我看眼熟了,這淮莊也不像淮莊。”
徐遺眼中透出銳利的目光:“明日再會會那個掌櫃。”
淮莊一入夜就刮起了一陣飓風,從河面一直吹到客棧,吹得窗棂作響。
徐遺烤着炭火,忽又念起蕭程,索性起身打開吵得人無法入睡的窗戶。殘冬将盡,仍是寒涼,也不知他如何了,出發時身上衣物暖不暖。
他任風吹着,可風卻饒過他撩起盆中炭火,火星子直往他面龐而來。
蕭程在船身搖晃中悠悠恢複意識,臉上感到一陣火熱,就像是有人拿着火把照着他。眼前應是一塊黑布蒙着,哪怕極力看清,也隻能瞧見輕微的火光。
他發覺自己躺在地上,想要坐起來,可雙手被綁在身後。門外的人許是聽見了他掙紮的動靜,立刻便有紛亂的腳步朝他齊聚。
腳步停在蕭程身前,他屏住呼吸裝睡,心中不免緊張。
“人到底醒沒醒!”這聲音極其不耐煩。
蕭程側耳,是那個人?
“應是醒了,剛才還看見他動來動去的,他不會是裝睡吧。”
“哼。”
蕭程忽覺有一股力量将他提起,揪着他的衣領懸在半空,呼吸加重時又被重重扔在地上,朝身後的櫃子上砸去。
蕭程蜷縮在地,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強忍着不敢驚呼出聲,那人又言:“既然醒了,就起來與我說說話。”
蕭程費勁地坐靠在櫃子上,仰頭呼出一口長氣,透過黑布模糊地看見一個人形坐在對面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