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門就見徐遺坐在地上,正睜着迷糊的眼盯着自己,卻又不知道視線落在哪裡。
“你就這麼坐了一夜?”
徐遺扶着牆站起來,他保持這個姿勢太久,四肢也僵了,有些踉跄,差點被長袍絆倒。
蕭程眼疾手快攙住,心上一緊,怎麼一點熱度都沒有。他不忍心:“天這麼冷,還穿得這麼薄,也不知道進去。”
“又是開門關門的多吵啊,怕擾你安睡。”徐遺壓下身上不适,凝神道,“眼睛還疼嗎?”
“我隻是被火燎了又不是被火燒了,已經好了。”
“那肚子餓嗎?”
蕭程無奈歎了口氣,拉人就往屋子裡走:“先管管你自己吧,進來。”
屋内果然暖了許多,蕭程把徐遺按在床上,吐出一個字:“睡。”
徐遺乖乖躺進被窩,尚有餘熱,暖他已然足夠。
“誰睡覺是睜着眼睡的,閉眼。”他看着徐遺那聳拉的眼睛,還一個勁撐着,不由得強硬起來。
徐遺眼皮發重地啞着聲:“可以陪陪我嗎?”
手伸了過去,也不見人來接,便不敢真的睡去。直到蕭程握住,才敢暫且抛去夜裡的種種情緒安心睡了。
蕭程掏出脖子上的玉佩放在眼前,昨夜哄他的,不是娘,更不是爹。
“這些真的是我從那艘船上搜來的,覺得看着值錢,不知道這是什麼啊!”
趙眄送走了林文凡的押解隊伍,才把廿七叫上前來問話。
院中地上擺着一攤奇珍異寶,雖是小件之物,但也能看出不凡。
“這是貢品。”
廿七忽覺大難臨頭:“啊?”
忠爺在一旁幫襯:“殿下,廿七雖然愛幹些小偷小摸,但官家之物是絕對不會動的。”
廿七點頭如搗蒜:“嗯嗯嗯!”
“起來吧,除了這些可還發現了别的?”
廿七搖頭如撥浪鼓:“就這些了。”
趙眄手一揮命人收好這些貢品,先是查出了火藥,現在又是貢品,這趟栎陽還真是不虛此行啊。
“抓獲水匪一事多謝忠爺了,若沒有你們的幫忙也無法進展得這麼快,回京時各位還是扮成镖局的人為好。”
“多謝殿下。”
廬陵,刑部大牢。
王狐才剛被下獄,就有人來獄中提審,而這個人卻不是刑部的。
“林郎中回京後我本應在飛星樓設宴,卻在這種地方約郎中來,怎好意思。”
“宋侍郎客氣了,怎敢勞煩侍郎為下官接風洗塵呢。”
宋裕敬臉上笑意不深不淺,最是讓人看不出所想:“我一個兵部侍郎來刑部管着刑部的事,郎中想必很好奇吧。”
林文凡低下頭:“不敢,這王狐乃是殘害朝廷與黎民的罪犯,官家最是痛恨這樣的人,而為官家理去此人,是身為人臣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宋裕敬雙眼微眯重複這四個字,對林文凡點頭贊許,“唉呀,郎中如此年紀就深谙為官之道,不虧為官家所喜。”
王狐由牢頭提來架在用刑的木架上,手腳綁得死死的,接着又有幾個獄卒備好行刑器具。
林文凡一驚,拱手問道:“侍郎這是要用刑?可還未正式審理啊,這不合規矩!”
宋裕敬瞥了他一眼,這着急不穩的模樣怎麼和徐遺如出一轍。
“進了刑部,這一步總是略不掉的。”
林文凡再駁:“那也要按朝廷律法來,否則和屈打成招有何分别。”
“郎中言重了,王狐此人在江上為非作歹多年,劫了多少利于百姓的錢财,審到最後就是一個死字。”宋裕敬從炭中取出鐵杆,末端已燒得通紅,冒着熱意。
“侍郎這麼做,就不怕官家怪罪嗎。”
“郎中若是不忍相看,可暫且退至牢房外。”
林文凡見宋裕敬态度堅定沒有回轉的餘地,也漸意識到若沒有人點頭,一個兵部侍郎怎可能在這“大展身手”。
他撤出牢房,不一會兒裡頭就傳來嘶聲力竭的慘叫,在這慘叫裡仿若能聞到鐵闆燒烙皮肉的味道。
慘叫聲延綿不絕,卻也漸漸減小,林文凡沒心思計算着時辰,等到王狐的叫聲不再出現時,他趕了過去。
王狐被刑罰的慘狀痛擊着林文凡的思緒,胸前的皮肉已無完整之處,烤熟的地方往外翻着,滴着猩紅的血。
“他……他的嘴。”林文凡指着王狐的臉,嘴裡流出血如同瀑布一般,驚得他移開視線。
而地上躺着一塊鮮紅的肉,正是從王狐身上剛割下來的舌頭。
宋裕敬對林文凡震驚的樣子不以為意,遞給他一份口供:“這份口供,郎中先看看,也好與官家交代。”
可這無疑是屈打成招下的話,所有罪責皆是王狐所受,栎陽水匪,他便是主謀。
“宋侍郎,恕下官不能接受。”
“來,你和他說說這王狐是怎麼了。”宋裕敬指着一旁行刑的獄卒道。
“回宋侍郎,王狐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