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逃出去?
許雲程驚疑,何方莫不是瘋了,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從地上坐起來,左右遙看。
“你别擔心,這個想法我隻對你說過。”
“你要怎麼逃?”許雲程壓低嗓音。
不料何方大笑:“喲!你不是啞巴啊。”
許雲程眸子暗了下來,臉上浮現些許尴尬之色,他之所以不願開口說話,是害怕暴露自己其實被流放後逃走的,豈不是将自己往火坑裡推。
何方瞧他不自在,不再打趣,随之正色道:“這條路線我觀察了很久,但是這裡看守太嚴,沒有機會探查路況,所以我們隻有一次機會。”他用手在地上畫出一張簡易的地圖,直指盤馬灣的出口,“這是個小邊城,從前是互市,魚龍混雜,隻要到了這裡,我們就安全了。”
“你不怕死嗎?”
“我不知道。”何方遺憾地搖搖頭,他握緊拳頭,目光炯炯,“但我知道,倘若成功,我們就自由了!與其待在這苟延殘喘,不如搏一搏。”
許雲程仍舊不敢相信,他認為這件事難如登天,重新躺下,正對銀河。
傳說天上的北鬥星會指引人方向,他的目光搜尋了一遍,沒有找到它在哪。反而摸上懷中凸起的地方,這是元真留下的箭矢。
“兩個月後,這裡的草會被吃光,所以這些馬會遷徙到别的地方,那一天北真人的戒嚴就會松懈,是絕佳的機會,和我回南趙去吧。”
許雲程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他腦子裡亂得很。
“沒關系,你要是想好了就來找我,那天晚上我會在離這不遠的小山坡等你。”
兩月的時間過得飛快,再過幾天就是約定之日,自那晚後,許雲程再次成了小啞巴。何方越來越焦急,卻不敢催促,畢竟這是豁出命的事,得容人家再想想吧。
遇見許雲程後,他一改既來之則安之的态度,看見這個孩子的模樣,就想起他自己,所以逃走的想法在心中愈演愈烈。
戰馬開始遷徙,北真人手裡的馬鞭頗為一緻的在空中揚起一道弧線,馬蹄過處濺起的水花與沙塵互為一體,在陽光的照射下成薄霧。
馬兒的嘶鳴揪起許雲程的内心,何方在南趙還有家,而他呢,是故土的罪人。回了南趙,極大程度上會流浪街頭,說不定大街小巷都張貼着逮捕他的海捕文書。
所以,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今日密切地關注着何方,隻為避開對方的視線,好不容易挨到夜間,他早早地躲進被裡,蒙着頭,屏蔽一切聲音。
何方在山坡上凝視着遠處的燈火,燈火閃爍,不見人影。他一直等,夜星隐在雲層裡,眼看就要天亮了。
何方失落地低下頭,看來,他是不會來了。
許雲程翻來覆去,幹草随着他的動作發出摩擦聲,他的心砰砰直跳,難以安定。何方的床鋪空着,他一夜未歸,他出發了嗎,現在到哪兒了,有沒有被發現,人還安全嗎。
他的腦袋越想越累,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快!禀報将軍,有人私逃!”
天還蒙蒙亮,俘虜營便吵成一團,紛亂的腳步聲踏進這裡的每一間屋子。
北真人拿着兵器,要求許雲程他們站成一排,一個個人頭數着,到這裡時,許雲程意識到大事不妙,何方逃走的消息洩漏了。
當北真人指着許雲程問何方的下落時,他雙手掐着大腿,一個勁地搖頭。
整個俘虜營找遍了,沒人知道何方去哪。全部苦役押在屋内,不可亂走動,否則打死。
許雲程心中忐忑,他緊張地捏着玉佩,默默地為何方祈禱,希望在一夜的時間裡,何方已經逃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
“人抓到了!”一聲叫喊打破了保持許久的甯靜。
許雲程像一陣風蹿到窗邊,趴在上面想要極力地看清被抓的人是誰,但是太遠了,不一會人影就消失在俘虜營的主帳裡。
隻是過了幾炷香的時間,許雲程卻覺得格外漫長,随後元瀚推開門請他到主帳去。
許雲程預設了最差的可能,就是何方供出他是同謀,以期能從輕發落。當他親眼看見何方渾身血淋淋的被擡出來,身上遍布鞭痕,腦中的猜測瞬間煙消雲散。
元真安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沉,帳中跪着一人,手中拿着還在滴血的長鞭。
剛才就是此人掌的鞭刑。
“你不是相來善待俘虜嗎!”許雲程的質問脫口而出。
元真大手一揮,帳内又剩下他們二人。
“我也是剛到。”元真冷靜的解釋,“濫用私刑的人,我會處置。但是,私逃者,不可活。”
私逃者,不可活,是北真聖主皇帝定下的條令,即使元真覺得不妥,也必須實行。
元真步步走近許雲程,盤問道:“那你呢,你不想逃嗎,那個人可是和你走得很近。”
許雲程愣神,他是如何知道的,自己與何方的關系就連同屋的範大也沒有察覺。
“你在監視我。”許雲程眼睛直逼上元真。
“不錯,打你出現在渭川谷,我就懷疑你是南趙的探子。後來我漸漸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你的身上不具備細作的基本素養。忍氣吞聲、任人宰割,這才是你。”
“那叫我來做什麼,對我的玉佩感興趣?”許雲程反問。
“想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