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年頭姑娘比哥兒值錢,而且丘翠翠模樣好,身子又豐腴,村裡老人見了,總說她以後是個有福的。
當初合離黃秀蓮硬要帶走丘翠翠,并不是怕蔣父怨她,把氣撒在孩子身上,蔣父老實,心地又好,黃秀蓮不怕他會打罵丘翠翠,之所以帶走丘翠翠,不單單是因為黃秀蓮最疼她,也因為她有官命,還有丘大柱想要孩子認祖歸宗。
丘翠翠及笄後,黃秀蓮給她相看的人家,多是書生之輩。
一提起丘翠翠蔣父臉色就有些難看,以前雖也覺得當年那個老道士沒準的就是說丘翠翠,可丘翠翠又不是他的孩子,蔣小一和小二小三打小就像他,旁人瞅一眼就知道是他的種,那小道士既然猜出他綠了,那說的定是蔣小一。
他氣得一斧子砍下去,大腿粗的柴火裂成了兩半:“唐文傑?他就能烤個屁。”
蔣小一笑起來,眼眸微彎:“那他也是厲害,屁都能烤。”
蔣父也嘿嘿笑。
“父親。”蔣小一拿了個小凳子坐蔣父旁邊,說:“過幾天就得帶小二去回春堂針灸了。”
蔣小二不僅要吃藥,每隔半個月還得按時去醫館裡給老大夫紮一下。
這吃藥貴,針灸自是也不便宜,一次就得去上百來文。
之前蔣小一和蔣父砍柴賣,銀錢倒也能勉強湊上,可是上個月那會兒蔣小二受了寒,發了次高燒,在醫館裡躺了六天,直接把家裡為數不多的銀子全給耗光了,今兒蔣父托蔣大牛送了四十文回來,不過這銀子還得拿去買糧,就算全省下來,怕是也不夠。
再幾天就得去了,山上那堆柴火賣了也不過六七十文。
還是差一些。
村裡人曉得隻要蔣小二一日不好,他家這個窟窿就一日填不滿,銀子若是借出去,怕是沒個八/九載的回不來。
家裡銀子少的,輕易不會借出去,不然萬一若是有急用,去哪裡拿?要是家裡富貴些,那借些也就罷了,偏偏的家家戶戶都窮,一個銅闆都看得比眼珠子重。
蔣小二之前病得更重,花的銀子更是多,有一次家裡甚至斷了九天糧,蔣父沒得法子,曾在村裡挨家挨戶借過銀,可沒幾家願意給,蔣小一曉得這事,自是不會再出去求人借了,借也借不來,到頭還白求人。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上次你買給大姐的钗子,我想拿去當了。”
蔣父斂下眼眸,又劈了兩根柴火,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就放屋裡,你帶小二去時,就拿着吧!那東西你姐也瞧不上,留着也是留着,等你以後嫁人了,父親再給你買隻更好的。”
钗子是他前兩月買的。
丘翠翠嫁人的事,蔣父還是從大房那裡聽來的。
原是蔣大牛想去找丘翠翠,但他一個外男到底是不好獨自前往,便喊了蔣小一一起,到了丘家,門房看他們穿得寒酸,便以為又是丘大柱那些村裡的窮親戚又上來打秋風,便攔着不讓進。
蔣大牛說要尋丘翠翠,那門房說:“找大小姐?大小姐在唐家,你們上那兒尋去。”
蔣大牛和蔣小一還有點愣,後來找過去,才知道丘翠翠已經嫁了人。
蔣小一之前找過丘翠翠,可那會兒正巧的在街上碰到了,丘翠翠沒讓他跟着回家,隻帶他去了茶館,不過也沒提過這事兒。
蔣大牛不是多嘴的,回來沒多說什麼,可大房知道丘翠翠不來,還已經嫁了人,他們便去問蔣父,見蔣父滿臉錯愕的樣,心裡就明了了。
他們念着那十幾年的情分,可丘翠翠顯然是不願得再和他們走動了。
不然成婚這種大事,怎麼也沒派個人同他們說一聲?
他們大房不說就罷了,可連蔣父也不告知一下,簡直白眼狼了。
蔣父雖不是她親爹,對她沒有生育之恩,但養育之恩到底是有的。
丘翠翠在蔣家那會兒,他們蔣家也是沒苛待過她半分。
如今十足的白眼狼。
蔣父沒把孩子往壞處想,隻覺丘翠翠一向聽黃秀蓮的話,當初兩人合離鬧得不愉快,黃秀蓮心眼不大,這事兒怕是黃秀蓮攔着不讓說,孩子成親終究是大事兒,而且人喊了他十幾年父親,他不能當做不知道,蔣父便買了支钗子,不貴,也就九十多文錢,街邊老手藝人那兒買的,細鐵制做,雖不是金銀,可勝在雕工好,上頭一朵寒梅,寒梅之上,是隻展翅的蝴蝶,瞧着是栩栩如生。
蔣父想着給丘翠翠送過去,可誰知丘翠翠卻是沒要,說她夫君是個書生,唐家在鎮上也是有些臉面的人家,家裡的丫鬟才戴這個,這钗子她若是拿了戴出去豈不是惹人笑話,既是戴不出去,擱着不也是浪費?不如叔你拿回去給你哥兒用吧!
那天丘翠翠說了很多,言語間生怕拿了欠恩情,以後蔣父還上門。
蔣父聽得不是滋味,可最讓他感到難受的,便是丘翠翠那句‘叔’,和‘你哥兒’。
他丘翠翠可以不認,可蔣小一到底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丘翠翠這話,便是連蔣小一也不願認了。
時至今日,蔣父一想起丘翠翠還是會有些難受。
他起身拍了拍手,又看了下時辰,這會兒不算得太晚,村裡人為了省些油錢,晚上多是天一黑就上床歇了,但這個時節,大家定是還在忙着搓玉米。
玉米收完了,得趕着搓、趕着曬,不然過段時間,谷子便又該收了。
蔣父放好斧頭,起身朝外走去:“我去大房那邊一趟,你先睡。”
蔣小一知道他要去大房那邊問話,也沒攔着,等着蔣父走了,他關了院門,又把蔣父方才劈的柴火壘好,這才進廚房去打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