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紀池的身體沉的動不了,眼前一片模糊,離他最近的似乎是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是隐隐約約的:“......這次的手術方案經過專家調整,成功的希望很大......”
隻是醫生的話還沒說完,房間裡就有其他男男女女的聲音響了起來。
“......上次手術你們也是這樣說的,你們這些醫生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把預付的錢全部退給我們!”
“就是..... 我看你們就是為了錢在故意拖延時間.....”
“還不如讓我們把他接回去再找其他的醫生看!”
“......”
“......你們不是病人的第一......沒有權利要求他轉院治療......”
醫生的解釋很快就被這些争議和吵鬧的聲音壓了下去。
“......轉院也輪不到你們來管,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也好意思來!”
“你憑什麼說我們,跟你有什麼關系,我看你那麼積極地獻殷勤,就是想等他死了之後多分點錢是吧!”
“......簡直是胡說八道!”
“......”
紀池躺在床上聽得很沒意思,想要開口說話,卻怎麼都發不出來任何聲音,正是無可奈何的時候,忽然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眼前終于能看的清楚了。
淺灰色的半透明擋闆,精緻迷你的仙人掌盆栽,還有電腦顯示屏下搖搖欲墜的明黃色便利貼紙張。
是他的工作辦公桌。
紀池長出一口氣,緩了個神,思緒逐漸轉換過來,好久都沒有做過這個夢了。
也不能說是噩夢,準确點來講,夢裡可以說是他的上輩子,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患者,短短的十幾年的人生裡二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在醫院裡度過的。
上輩子他家的條件還行,可是他爸媽卻因為意外事故早早就過世了,他的身體向來不好,就招來了好多或遠或近的親戚來“關心”他,也就有了病房裡的那一幕,表面上是為他着想來照顧他,其實是想等他死了之後好來瓜分他們家的錢。
不過紀池知道,他們的主意都會落空,因為在這些親戚沒來之前,他就去做了遺囑公證,隻要他死了,他們家剩下的錢就會捐給疾病項目做研究費用。
他的目光落下,桌上的仙人掌盆栽小巧精緻,過于密集的小刺看上去毛絨絨的,隻有摸上去的時候才能察覺到紮手。
紀池想,上輩子那個醫生口中希望很大的一次手術最終應該還是失敗了,要不然,他也不會來到這個書裡的世界再活一次。
出神想着事,他沒注意到身後什麼時候多了道挺拔的身影,直到熟悉的聲音從旁邊響了起來。
“睡醒了?”
嗯?紀池回了神,循着聲音轉頭,就對上了霍子行打量的目光。
紀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還不聲不響的。
霍子行今天穿了套很正式的黑色西裝,妥帖合身,肩寬腿長,就這麼往他們部門裡一站,存在感十足。
這會兒是午休時間,周圍沒有休息的同事們不約而同地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紀池:“你怎麼來了?”
雖然是在同一個公司裡上班,但是他們不在同一個樓層也不在同一個部門,跑來跑去的還挺費事的。
霍子行臉上沒什麼表情的時候總會顯得淩厲:“發了消息,你沒回。”他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消息?
紀池扭頭在桌面上找出來自己的手機,屏幕黑着,按了也沒有反應,他看向霍子行,“沒電了,我睡前沒注意。”
“......”
霍子行也看到了紀池那因為沒電而短暫罷工的手機,原本淩着的面色微微松開些:“我下午要去外面談業務,下班不一定能回得來。”
紀池毫不猶豫地點頭:“哦好。”
他早上是搭着霍子行的順風車來的,下午霍子行要加班加電的應酬工作,那他就得自己回去了。
“......”
霍子行看了眼手表,沒再多說:“走了。”
紀池:“好。”
他低頭找數據線給手機充電,眼眸微動,從餘光裡注意到部門裡的同事們似乎都把目光收回去了。
充上電的手機屏幕重新亮起,顯示出了開機圖标。
紀池再次默默舒出一口氣。
這也不怪同事們好奇,主要是現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霍子行是在被霍老董事長當接班人培養的,對于集團的接班人,未來的頂頭上司,很難有人不好奇。
都是霍子行,招呼沒打一聲就忽然跑過來了,原本辦公室裡都沒人注意他這個新來的實習生的,現在他想默默無聞不被關注都有點難度。
午休時間裡的辦公室本來就安靜,霍子行又不聲不響地過來轉了一圈,這會兒就更靜了。
片刻後,坐在紀池旁邊工位上的同事鐘姚就率先探了個頭過來,小聲地問了句:“你跟霍經理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