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烏霜落卻沉默了。
季驚鴻在困倦中可能忘了,識海内很大一部分事件都并非虛構,甚至現實可能更糟。現在他能沖入識海将烏霜落帶出來,但百年前,沒人會去救他。
“要是我們早點遇見……”
烏霜落聽見身側的人輕聲嘀咕。
“我一定……把你抱走,好好養起來。”
幾個字一串,他心髒最尖的地方像被貓爪輕輕撓了一下,泛着細細的癢。
當年……
烏霜落小心地将人框進懷裡,低頭時唇瓣擦過發尖,像烙下了一個吻。
他斂着眸,睫毛像振翅的鴉羽,在心底默念。
當年。
當年初入九幽,很多事他都記不清了,因為與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幾近酷刑的折磨相比,那日的經曆屬實不算什麼,很輕易就被他遺忘在記憶一隅,蒙了塵。
但許是季驚鴻今日提及,又或許是在識海裡重新滾過一遭,那日的細節竟沖破囹圄,張牙舞爪地爬了出來。
“一群優柔寡斷的廢物!”
虎魔粗質的嗓音似乎遠在天邊,又像近在咫尺,龜公不緊不慢地剃去他的肉,仿佛在做精細的手工活。
他疼得快昏倒,眼前一陣陣發黑,右手摸索一陣挑出一塊還算鋒利的石子,掌心被棱角硌得發麻。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但能體會到脊背傳來的觸感,有人輕輕重重按着他的魔神骨,從上到下,一刻不停。
他趁着這個時機猛一動彈,借着背後那隻手狠狠翻身,同時将石子鋒利的那端劃過去。
然後被輕而易舉地避開。
下一刻,右臉猛地傳來一股力道,他被甩出去好遠,耳畔被那一下震出了嗡鳴,抵在牙關的悶哼總算沖破喉嚨。
那一巴掌将他打得頭暈眼花。
他聽到龜公在不遠處冷哼。
“小崽子還想還手?”
随即他被人拎着領子立了起來,雙腳離地,空氣變得逼仄,窒息感幾乎要将他溺斃。
他很慢地擡眸,在極遠極遠的另一頭看見了雲松雪的身影。她依舊穿着那身幹淨的紫衣,長發一絲不苟地垂在肩後,神情冷淡地看着這邊,沒有絲毫動手的意思。
他被虎魔拽着往地上摔去,右臂擦過噴湧的岩漿。
“站起來。”
他聽見雲松雪高高在上的命令。
“不想被剖骨就站起來,烏霜落。”
“要麼還擊,要麼死,你隻有這兩個選擇。”
“别指望有人來救你。”
龜公一腳踩在他背脊,拿刀用力卡進他脊骨間。
他總算發出痛徹心扉的嘶吼。
……
懷中那人動了動,烏霜落倏然回神。
季驚鴻像是睡不安穩,拿臉蹭蹭他,帶着無意識的依賴與信任。那點溫熱順着掌心傳遞到胸腔,又漫延到四肢百骸。
烏霜落肩頸了松下去,緊繃的肌肉在這一刻得到緩解。他摟着季驚鴻調整了一下姿勢,撚了他一縷黑發在指尖卷着。
他又想起落櫻鋪了滿天。
“見過。”
烏霜落低低道。
“是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