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拍掉烏霜落的手,指了他好幾下。
“什麼?”
季驚鴻四下張望一番,幾步跑向衣櫃,刷地拉開櫃門,動作誇張地拂過那排顔色各異的衣袍,又雙眸發亮地盯着他。
“你……”烏霜落遲疑道,“想看我穿這些?”
季驚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烏霜落嗤笑:“真敢想。”
季驚鴻立刻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烏霜落受不住地移開視線,“行了。”
他起身,輕輕掐了把臉頰:“出去穿給你看。”
季驚鴻這才滿意,拽着他便不由分說往外邊走,一刻都等不了似的。
“慢點。”烏霜落嗓音帶笑,“你的劍不要了?”
說到便到,殿外陡然傳出一聲铿鳴,如鳳吟九天。下一刻,長劍刺破琉璃,噌地橫于季驚鴻跟前。劍面紅光一閃,像是走丢的孩童尋到了歸處,撒着嬌尋求安慰。
烏霜落挑了挑眉:“挺通靈性。”
“那當然。”季驚鴻洋洋得意地将劍收封入鞘,“它都跟了我幾百年了,怎麼可能……”
話音未落,他猝然一頓,驚異與喜悅同時從眸中蹦出:“我能說話了!”
阻塞的靈流重新在關竅間湧動,剛開始隻是涓涓細流,到後面越來越多,越來越快,洶湧澎湃,滔滔滾滾,如聲勢浩大的狂潮,與熱血齊齊在體内翻江倒海。
季驚鴻福至心靈,幾乎是下意識望向了腰間的鳳吟。
細窄的劍柄橫佩腰間,瑩瑩紅光如辰星般閃爍,這是向主人邀功的意思。
“多虧你啦。”季驚鴻不負期望地對它大肆誇獎,“否則我還不知道要當多久啞巴。”
他一面說着,一面将鳳吟摘下,在劍柄上烙下一個吻,笑盈盈道:“我家鳳吟是世界上最棒的神劍。”
盡管隻是一個輕到不能再輕的動作,鳳吟卻猛地爆出強到泛白的紅光,長劍在鞘内發了瘋般嗡鳴,震得掌心都隐隐作痛,險些拿不住。
“好啦好啦。”季驚鴻哄孩子似的拍拍它,還想說點什麼,旁側卻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而易舉地攥住了他的皓腕。
“該走了。”烏霜落冷臉開口,“把你那破劍收起來。”
“哦。”
季驚鴻乖乖照做,對方卻罕見地沒等他,兀自往殿外去。
那邊有個透色漩渦,在潋滟水波下光影朦胧,煞是漂亮。入内像是踩在雲上,軟實綿密,往下望不到底,兩側觸之拂風。
季驚鴻感到新奇:“穿過這裡就能出去?”
“嗯,跟緊。”
“好。”季驚鴻揚起笑,一手牽人,一手扶在劍柄上。
走了一段路,烏霜落突然開口:“成親不準佩你那破劍。”
“嗯?”季驚鴻顯然沒關注對重點,“你要和我成親?”
“好啊好啊!”他雙眸一亮,“你什麼時候把雲松雪的神識剔出去?”
“今晚。”
季驚鴻不依不饒,軟着嗓子撒嬌:“你都沒說為什麼非得是今晚,九月三十是什麼特殊日子嗎?”
烏霜落不說話,烏亮的眸子意有所指地瞧着他。
“好吧好吧,又讓我猜。”季驚鴻歪了歪頭,笑盈盈地随口道,“至少給我些提示吧?嗯……總不能是你生辰。”
烏霜落不置可否,一言不發,眼尾似乎多了抹笑意。
“……”季驚鴻覺察到不對勁,笑意微斂,小心翼翼道,“真是你生辰啊?”
烏霜落應得輕描淡寫:“算是。”
季驚鴻猛地頓住了腳步。
“你怎麼不早說!”他像是被一陣天雷劈中,從頭皮麻到腳底,“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啊!”
“不重要。”烏霜落道,“也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就不重要了?很重要,特别重要,事關你的一切都是最重要的!”季驚鴻數着手指頭掰扯,“生辰要吃長壽面,和家人團聚,興許還會收到好多賀禮,每年我最期待的就是拆禮物!”
“我從不過生辰。”烏霜落捏捏他後頸,“你也不必在意。”
“那不行!”季驚鴻縮着脖子,“以前不過不代表以後不過,以後有我陪着你,你的每個生辰我都不會缺席。”
“哦,還有賀禮!”季驚鴻笑眯眯地拽住他,“或許得遲幾天,但一定會給你補上的。”
他的腔調軟糯又帶着點甜意,烏霜落心尖一緊,像被一隻手輕輕捏了一下。
“落落。”季驚鴻認真道,“生……”
話音未落卻被打斷。
“嗯?”
季驚鴻眨眨眼睛,卻見對方松了眉,修長的食指抵在他唇間。那雙烏亮的黑眸半斂着,被壁面水光折射,像鋪了一層雪。
烏霜落輕聲道:“别說。”
這是他得到的第一聲生辰祝福,無關苦痛,無關鮮血,唯有純粹的愛與幸福,但現在的自己,尚且還無法回應。
這太草率了。
“先别說。”他又低低重複一遍,眉目染上一絲溫情,“等過了今晚,再慢慢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