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瘋子才會相信,這樣子鍛造出來的東西能夠成為神靈降世的容器。在蘭斯的眼裡,那家夥醜陋無比。
隻是這龐大的造物終究有着奇特的能力,會吸引着所有看到它的人的注意。
蘭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好像輕飄飄起來,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明明還能感覺到所有的東西,卻還是有一種無形的隔閡,就好像他的靈魂被抽離了出來。
好冷。
他最先感覺到的,是屬于寒涼的味道。然後,是一種充滿着血腥的甜香。他看到……那具龐大奇異的石像朝着他伸出一隻手……在某個時刻,那隻手又扭曲成異樣的形狀,如同濕膩黏糊的觸手……那奇異的、芬芳的血腥甜香,就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
這是一種無形的誘|惑。
蘭斯的心髒越跳越快,就好像皮膚底下又散發出那種氣息……當初祭司塗抹在他皮肉上的味道,不知為何又蔓延出來。一瞬間,蘭斯仿佛又回到當初的時刻。
……奇怪,思緒好像被凍僵了,連轉動都帶着幾分費勁。過了好一會,蘭斯才意識到他需要躲開。
可是意識到了,身體卻不由他控制。
波比的壞習慣一直在提醒着他,隻是蘭斯的身體似乎被一股奇怪的偉力控制着,難以掙脫這怪異的僵持,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隻大手朝着他揮過來。
一股力量從後面将蘭斯提起來,轉瞬間,他出現在了半空。
塞拉斯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帶着幾分無可奈何:“不是讓你聽話,不要睜開眼嗎?”
蘭斯的舌頭想動,想解釋這不是他自己的意願,想提及他身上發生的古怪事情,可在話還沒出口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了遙遙之外看過來的石像。
他的眼球脹痛得要命,仿佛能化為血水。蘭斯分明不想看,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一隻冰涼的大手撫上蘭斯的眼睛,手套的觸感讓他瑟縮了下,而後,他聽到了塞拉斯的低笑。隻是那笑聲裡似乎沒有多少笑意,“你往哪看呢?”
原本蘭斯以為,這話是塞拉斯對他的訓誡。但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卻是無比的冷漠:“盯着他的時候,沒想過這不是你的東西嗎?”
蘭斯從來沒有聽過塞拉斯那麼冰冷殘酷的聲音,仿若能夠凍結萬物,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粘稠,怪異的咀嚼聲。
蘭斯的眼睛分明已經被擋住了,卻莫名想象出一個畫面——那具怪異的石像大手抄起地上那些已經破碎的雕像塞進了自己的嘴……等下,它剛剛有嘴嗎?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瞬間,蘭斯的腦袋劇痛,直接暈了過去。
…
……他應該是暈過去才對。
蘭斯這麼想。
他現在又好像能看得清楚周圍的環境,隻是處在一種非常奇妙的狀态……他無法說清楚自己到底是站着還是飄着,就好像變成了一朵雲,或者一團霧,輕飄飄的,他好像能看透許多東西,但此刻卻凝固在這一瞬,這一個地方。
他看到,塞拉斯抱着暈厥過去的蘭斯,低頭遙遙看着已經席卷了整個洞穴的綠色。
名為洛的存在似乎非常憤怒。它的憤怒,讓它的枝丫吞噬了原先嫌棄的血水,以成百倍的速度翻湧起來,迅速爬升到四周的牆壁。就連那具古怪的、活動的龐然大物,它也試圖去指染。
他看到,那具龐大的石像在吞吃了所有的雕像後,原本空白無一物的臉龐長了出來。
好醜。
蘭斯不由得想。
這麼醜的臉,到底是怎麼長的?
眼睛和眼睛互相沖突,鼻子像是歪的,嘴巴就緊貼着鼻子,裂開的弧度,如同一張血盆大口。而耳朵……那蠕動的形狀,更像是什麼濕|漉|漉的鰓。五官好像被随意組合起來,就這麼強行按在了臉上,不管從哪看都是完全不符的。
……這是人?
蘭斯的心裡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這個微妙的念頭。
仿佛有什麼無名的存在,正在等候着他的回答。
不,這不是人。
蘭斯咬牙……他還有牙嗎……不論如何,他看着那隻怪物,心裡卻根本不認為它是人。不管它模仿得再怎麼像,鍛造得再如何完美,它都不會是人。
這個念頭出現後,那隻龐然的怪物突然昂起腦袋,準确無誤地朝着蘭斯“看”了過來,兩隻異形的眼睛扭曲着轉動起來。
它很憤怒。
多麼奇怪啊,拙劣的造物居然會有情緒嗎?
仿佛蘭斯的想法是亵渎;仿佛蘭斯的想法否定了它的存在;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剛才那瞬間被定性。而後,它露出血盆大口,仿若有月光穿透了地底,如流水一般鋪天蓋地朝着蘭斯湧動而去。
綠色撲了過去,洛對它非常敵視。在那如同綠色海洋浮動的藤蔓裡,蘭斯看到塞拉斯一手拎着他,低頭咬掉右手的手套,而後朝着怪物張開五指。
“光。”
他這麼說。
光明到了極緻,也如同最瘋狂的利器。
意識,身體,或者說任何還活着的生靈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凍結。鋒利的光芒刺破萬物,也吞噬了在場所有的東西。
包括蘭斯。
…
嘎吱——
像是什麼東西在輕輕搖晃。
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