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神的數量不是固定的,也不是所有的神祇都會庇護信徒。而曾經神祇間,也不隻是永恒的和平,也會有過争鬥。勝利者會吞噬對方的權柄,這些記載都存在于曆史書的隻言片語,不會細說,卻是永恒存在。
隻不過僞神卻是最容易覺察的,有一個最簡單粗暴的标準,也是從古至今都适用的一個判斷——惡意。
一旦某位神祇的儀式裡充滿對使用者的惡意,那必定有問題。
“哪怕再冷漠無序的神祇,也不會主動去傷害信徒。”塞拉斯撫摸着蘭斯的小腦袋,“頂多是誤傷。”
蘭斯好奇:“為什麼是誤傷?”
塞拉斯:“人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驚擾土壤裡存在的細小生靈,或是蚊蟲,或是鳥雀,人非有意,卻仍造成這種困擾。換做力量無窮的神祇,所遍及的領域範圍隻會更為寬泛。”
蘭斯想起弗蘭卡曾有過一次暴雨天氣,連綿一個多月,在暴風雨裡死去的人的确無數。在那場災難裡,有人憎恨災變之主,有人瘋狂信仰死亡喪鐘,每個人的态度都不一樣。曾經他不太理解,可塞拉斯的解釋,讓蘭斯豁然開朗。
他眼亮晶晶地記着新發現,就聽到塞拉斯一聲笑:“終于放松下來,不怕我了?”
蘭斯的手指停住,有些不敢擡頭。
他沒想到塞拉斯會發現……也是,學長是那麼敏銳的人,就算是細小的變化,也會被他發覺。
蘭斯的确是有點怕塞拉斯。
這種懼怕沒有來由,也找不到原因。
蘭斯認認真真将自己記得的事情都想了一遍,還是沒找出來原因。難道是在他忘記的那些記憶裡嗎?
“……我是有點怕學長。”蘭斯乖乖地說,“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學長這麼厲害,他要是真的要對蘭斯動手,蘭斯也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明着來都行,根本不用偷偷下手。
“是我忘記的那些記憶裡,我……”蘭斯皺眉想了想,認真地說,“很不聽話嗎?”因為不聽話,所以學長狠狠教訓過他,所以現在蘭斯才殘留着害怕的本能?
微涼的大手揉着蘭斯的頭,他聽到塞拉斯的低笑。
“沒有,蘭斯一直很乖。”
蘭斯不僅喜歡被摸摸頭,其實也喜歡塞拉斯說他乖。
每次被這麼說,他就會下意識聽話。
塞拉斯也知道蘭斯的這個小毛病,每次被摸頭的時候,少年都會露出乖巧喜歡的小表情。
不那麼明顯,可是眼睛是彎彎的,是高興。
“那我為什麼會怕學長?”
蘭斯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塞拉斯的手指垂落下來,看似無意識擦過蘭斯的後脖頸,那涼涼的觸感激得他一個哆嗦縮了縮脖子。
那隻手沒有離開,虛虛撫摸着那塊皮肉,仿若在放松着一隻緊張的小獸。
“大概是還不夠熟悉。多接觸,就不會了。”塞拉斯低聲笑了笑,“過幾天,你有空嗎?”
“是神誕日嗎?”
塞拉斯:“其實不該叫神誕日,它原本的名字,是神恩日。”
蘭斯仰起頭:“可是,講師也說……”
“因為錯誤的人變多後,有些事情或許就成為正确。”塞拉斯道,“反正祭祀并無差别,教會高層都會出席祭禮,在神祭上祈求神恩……到時候,你會去的吧?”
蘭斯下意識要回答,卻突兀地停住。好像有奇怪的力量扼住他的喉嚨,無法把話說出來。
“那到時候,蘭斯要好好看。”
怪異的冰涼籠罩在他的肩膀,分明那是陽光栖息之地,可那種微妙的害怕卻奇異地侵蝕着他,那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卻讓蘭斯感到不安,他慢慢擡頭,對上塞拉斯的臉。
“畢竟主持儀式的人,是我。”
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下,黑眸裡掙紮的動搖迅速消失。
“……會。”蘭斯喃喃,“我會去。”
好像那是一件無法違抗,必須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