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沈迎畫睡了兩個小時，疲憊緩解了不少，隻是胃裡空蕩，她聞着空氣中撲鼻溫馨的飯香，一擡頭發現林若水正盯着她，撲哧笑道：“怎麼了？看着我幹嘛？”

林若水話到嘴邊，認真看着她，鬼使神差試探道：“好久沒見，我想你。”

沈迎畫抓住她的字眼：“好久？”她哭笑不得，扶着欄杆的手擡起，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不是才睡了兩個小時嗎？難道我穿越了？”

林若水張了張唇：“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說……”

沈迎畫已經扭過頭，款步下樓，打趣道：“兩個小時也要想我呀？那我要說不想你是不是顯得很沒有良心？”

她佯裝痛心疾首：“完蛋了，沒想到隻是睡了兩個小時，就變成沒有良心的負心女了。”

沒等林若水繼續說，她将手放在洗手盆的水龍頭下，水流沖過幹淨白皙的手指，率先換了個話題：“好香啊，有什麼好吃的嗎？”

話題被輕巧地揭過，林若水一句話被悶了回去。

她喜歡沈迎畫，無數次克制不住，想要說自己喜歡她。

也不是沒有旁敲側擊過，但是每一次沈迎畫的反應都淡淡的。

有時甚至不願意聽她提起這個話題，就像現在。

她有點着惱，抿着唇沉默地跟在沈迎畫身後。

兩人在餐桌上坐下，面對面。

林若水賭氣，沒說話，沉默地将餐具擺在她面前。

沈迎畫笑看着她，像是沒發現她的異樣，語調拉長，帶着幾分自然而親昵的抱怨：“好餓。”

于是林若水立刻拾掇起那點心碎：“那我們快吃飯吧，我煮了阿姨做的餃子，還是你愛吃的那家餐廳……”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幾聲，沈迎畫瞥見上面的備注是：吳楓香女士。

林若水放下手裡的餐具，電話接通，手機屏幕上出現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姿态很優雅地坐着，背後是一個舞台，說話間有不少人在人來人往地穿行，像是什麼秀場活動現場。

林若水叫了一聲：“媽。”

吳楓香嗯了一聲，一眼就看到了畫面邊緣的沈迎畫，很親切地叫她：“小河，你也在呀。”

沈迎畫聽到聲音，側身：“阿姨。”

林若水原本是想直接把手機遞給她，沒想到她突然側身過來，兩人的距離一下被縮短。

林若水嗅到一股香味，花香調，并不濃烈，淡淡的溫柔。

林若水站在沈迎畫身側，仗着身高優勢，把自己的手悄悄放在她的肩膀上。

林若水突發奇想，擡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指，沈迎畫正在和吳楓香說話，注意力被分散，疑惑輕嗯了一聲，下意識将手指遞給她。

林若水扶着她的肩膀，從某種角度，像是把沈迎畫輕攬在自己懷裡。

沈迎畫并沒有發現，對她的觸碰沒有表示異樣，和吳楓香說着話。

林若水從手機屏幕上看見兩人親密的姿勢，為自己的小動作沾沾自喜。

誰知吳楓香女士原本還在語氣親熱地跟沈迎畫閑聊，突然瞪了她一眼。

林若水不明所以。

吳楓香擡手小幅度指了指她的手臂。

“……”林若水讪讪放下手。

沈迎畫似乎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情況，側頭看她一眼，但是很快又被吳楓香轉移了注意力。

吳楓香口吻親昵，笑着問她：“最近工作累不累呀？”

沈迎畫也笑：“還好。”

吳楓香：“阿姨感覺好久沒見到你了，這次出差有沒有碰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啊？”

沈迎畫猶豫了幾秒，但還是開口，聲音略輕：“遇到了一個女孩……”

吳楓香閱曆深厚，眼光老辣，瞬間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是有好感嗎？”

沈迎畫遲疑地點了下頭。

“真好呀，有好感就大膽去追，阿姨支持你。”吳楓香笑道，話鋒一轉，“哪裡像融融，我今年認識了好幾個小夥子，按照我的眼光都很帥的呀，家世也不錯，可惜她一個都沒看上。”

沈迎畫唇邊笑意變淡，抿唇沒說話。

不過吳楓香吐槽了一句，就收了話題，旁邊有人叫了她一聲，她扭頭跟人說了什麼，随即溫聲細語道：“好了，不聊了，肚子餓了嗎，小河快點去吃飯吧。”

她語氣裡帶着長輩的關愛：“等我回來你再跟阿姨好好聊聊。”

“阿姨再見。”沈迎畫把手機遞還給林若水。

吳楓香：“小河再見。”

林若水見她那邊音樂聲暫停，知道活動要開始了，便要挂了電話，誰知道吳楓香瞥她一眼：“等等，我還有話跟你說。”

專門支開沈迎畫，肯定是有什麼話要單獨說，林若水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拿着手機進了一樓的衛生間：“有什麼事？”

吳楓香女士臉上笑容落下，表情嚴肅：“你剛在幹嘛呢？”

林若水一頭霧水：“沒幹嘛啊。”

見她裝傻，吳楓香沒好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河喜歡女生，你總是這樣沒有邊界感，手随便往人家肩膀上搭，經過小河的同意了嗎？”

“……我們是好朋友啊。”林若水悶聲道，心裡卻沒什麼底氣，因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就是好朋友才更要注意。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小河反感的你這樣的行為呢。正因為是朋友，小河才不好意思跟你說。”

“能不能多考慮别人的感受？”吳楓香簡直恨鐵不成鋼，罵她，“呆鵝一個。”

那時候，吳楓香當時知道自己有女兒的時候，就幻想女兒是個漂亮的小公主。

如她所願，林若水小時候的确長得可愛又漂亮，皮膚白，圓眼睛，頂着一頭天然卷，别提多萌了。

結果沒想到，沒過幾年就開始了漫長叛逆期，吳楓香每天被她煩的頭疼。

初中時，有一次林若水逃課被叫家長，她去接林若水回家。

也就是那一次，吳楓香知道了林若水還有個同學叫沈迎畫。

吳楓香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的沈迎畫，身形清瘦的小姑娘，笑容安靜柔和，巴掌大的小臉。

按理來說，林若水上的那個初中，設施好，門檻高，很多學生之後都是要出國的，每年的學費不便宜，甚至有些嬌慣的小孩，平時上學都要帶着司機和保姆。

按理來說，沈迎畫的家庭狀況不會很差。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自己一個人。

吳楓香也是後來才了解到沈迎畫的母親的事情。沈迎畫的母親是她出生後，因為産後抑郁，在她不到兩歲時自殺了。

沈迎畫的父親把她帶大，雖然也關愛，可關注總歸是有限的，加上他後來自己有了新家庭，又忙于工作，發生了什麼事也不能及時察覺到。

當時吳楓香隻覺得一個小女孩中途轉學過去，沒有朋友，自己一個人總是孤孤單單的，有點心疼。

于是她就格外注意了一些，也叮囑林若水平時多關照同學。

林若水雖然正在叛逆期，但是從小到大的家教嚴厲，總歸是個好孩子。

林若水當時一臉不情願地答應下來，語氣還有點不耐煩。

結果第二天吳楓香去學校接她，就看到林若水跟在沈迎畫身後，很别扭地開口邀請她回家玩，用的借口是：“我媽媽想請你去我家玩。”

吳楓香聽到這話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的小孩她當然了解，林若水這破性格，骨子裡特别驕傲，明明平時誰也看不上，居然會主動開口。

估計就是早就想和沈迎畫交朋友了，但是小孩子自尊心強，抹不開面子，連交朋友都要拐彎抹角，假借大人的名義。

當時她主動讓林若水多關照關照同學，林若水表面裝作不耐煩，實則正中她下懷，心裡不知道怎麼開心呢。

吳楓香無奈地笑了笑。

吳楓香一開始隻是看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從小沒有母親，總是孤零零的，心裡覺得心疼可憐。

後來時間長了，相處久了，沈迎畫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小姑娘，和林若水叛逆不馴的性格不同，沈迎畫性格溫柔，很能包容。

一柔一硬，兩人恰好互補，很快也就成了好朋友。

吳楓香原本隻是想關照，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相處，逐漸也變成家人，吳楓香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另一個女兒看待。

林若水皺着眉頭，盯着地闆，腦海裡消化着她的話，好長時間沒說話。

見她已經聽進去，吳楓香不再說什麼。

她其實并不想幹涉什麼，當初那兩個十幾歲的青澀小姑娘現在都快三十歲了，肯定有自己的相處模式。

但是……林若水還像個愣頭青一樣，剛才的舉動，親密過頭，俨然已經超出了好朋友的界限，萬一讓小河誤會了呢。想到這兒，她在心裡歎了口氣。

“哦對了，上回給你推的那個吳家大兒子的微信，今天他來我這告狀，說約了你好幾次，你不理他，是什麼情況？”

林若水的手原本百無聊賴地摸着一個擺件，聞言動作頓住，手向後甩了一下，語氣有些差：“不想理。”

那擺件晃了晃，掉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

吳楓香有些無奈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道：“媽媽也不是在催你，隻是既然加了微信，同意接觸，就盡量去見一見，不能連個機會都不給人家啊。”

她歎了口氣：“小河都有喜歡的女孩了，你什麼時候能對自己的感情稍微積極一點呢？”

林若水心裡裝着事，壓根沒分辨話裡的内容 ，随意敷衍地嗯了一聲：“我知道。”

門外，沈迎畫原本想要敲門的手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