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三甲醫院。
兩人挂完号後坐在等待區。
正值正午,醫院裡人很多,消毒水味彌漫在空氣中,林若水看到甚至有一個人捏着自己斷掉的半截手指從自己面前經過,看起來比她嚴重多了。
林若水安安靜靜坐着,低垂着頭,借着餘光悄悄看沈迎畫一眼。
沈迎畫的表情很平靜,甚至有點平靜過頭,像是投入石子都掀不起波瀾的湖面,有種極緻壓抑的平靜感。
但是林若水知道不是這樣的。
從剛才開始,沈迎畫就一直緊緊抓着她的手。
貼得太緊,以至于林若水能感覺到她手指輕微發抖,手心裡滿是冷汗,那是一種無措緊張到極緻的表現。
她隻能握住沈迎畫的手,試圖撫平她的情緒。
她現在還能回憶起,十幾分鐘前發生的所有細節——
沈迎畫轉頭瞥見她的動作,瞳孔微縮,神色一瞬間緊張,從一旁的桌上飛快扯了一塊餐巾布,慌亂地幫她按住傷口。
林若水其實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來醫院,傷口并不深,面積也不大,隻需要簡單的消毒包紮就好。
但是看到沈迎畫緊張的表情,她還是咽下這些話。
其實在看到沈迎畫的表情那一刻,她就已經後悔了。
她不應該讓沈迎畫擔心。
可她也不知道要怎樣留住沈迎畫。那是當下,她唯一想到的辦法。
很快,護士叫到她們的号。
傷口不深,清洗消毒包紮,很快處理好。
不嚴重,隻要護理得當,等傷口愈合結痂脫落後,最多留一道疤。
最重要的是,影響不到手部活動,不會影響她以後畫畫。
出了醫院,沈迎畫松開她的手。
因為摸不準她到底什麼态度,林若水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
沈迎畫打開車門上車,她有點心虛也跟着上車,全程一言不發,生怕她出了聲,被沈迎畫注意到她怎麼還在,讓她滾下去。
右手被無菌紗布纏着,消毒藥水帶來的微微刺痛感,還有遲滞而來略顯麻木的痛感。
她忍不住活動了下手指。
注意到她的動作,沈迎畫眼神落在她手背上,頓了幾秒。
林若水動作立刻僵住,猶豫幾秒,飛快給自己系上安全帶,把自己牢牢固定在車座上。
這樣沈迎畫就不能把她趕下去了。
沈迎畫的視線落點還在她的手背上,嘴唇緊抿。
林若水幾乎不用看就知道她在看什麼。
自己左手手背上有一個月牙形的小白疤。
林若水知道她想起來了什麼,縮了縮手,輕聲道:“已經不疼了。”
……
高中時期,每年夏天,學校會舉辦為期一個月的夏令營活動,包含學術,運動,科技等各個方面,每個學生可以自主選擇感興趣的活動。
那一年的夏令營活動她們選擇的是觀測小行星運動。
為了找到最佳觀測點,她們一行十幾個人跟着帶隊老師和當地向導上山。
沒有完全商業化的山,比較荒僻偏遠,除了她們上山那條路和露營觀測那片區域絕對安全,其他地方沒有探索過,并不能保證安全。
因此帶隊老師三令五申,不能未經允許随意離隊。
上山後,為了安全,帳篷搭在了半山腰的一個平台處。她們在紮好帳篷,做好夜宿準備。然後帶着設備向上爬,到山頂找觀測點。
這條路線帶隊老師已經和當地向導提前來來回回探了好幾遍,确定沒問題才讓她們上山的。
隻是沒想到這天她們運氣實在不好,山上的天氣本就多變,她們上山時還是晴朗的,結果等她們将要爬到山頂時,一陣急雨襲來。
誰都沒料到這個結果。
下過雨後,山頂氣溫低霧氣彌漫,草葉濕漉,視線受阻,在一處比較陡峭的狹長山坡上,沈迎畫站的地方很狹窄,隻有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台階。沈迎畫沒站穩,腳下一滑,短促地驚呼一聲,差點摔下去。
林若水着急地沖過來,身形一歪,慌亂中,她抓住林若水的手臂,兩個人像兩個陀螺一樣滾了下去。
山上有很多凸起陡峭的石頭,摔下去是很危險的。
但是不幸中的萬幸,她們摔下去的那個坡相對平緩,底下還有茂盛植被作為緩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