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善保家的送了琥珀回來,邢夫人便問,“不是讓你去那邊探一探,你怎與她一同來了?”
“說來正巧呢,”王善保家的答道,“方才我領了太太命令便往那邊去,誰知還沒到榮禧堂,便看到琥珀往咱們這邊來。”
“我上去與她一搭話,才知道是老太太派她來送信兒。我自不好再往那邊去,胡亂尋了個借口,便随她一道回來了。”
邢夫人沖着她點頭,“你做的很對。”
要是賈母送了信過來,她還派人去打探,怕是又要生出事端了。
王善保家的垂頭笑笑,謙辭了幾句,便問道,“方才琥珀說的有理,太太可要再去看看姑娘的屋子?”
“我這就要去呢!”邢夫人急忙站起身來,正要邁步,又看向賈赦,“老爺可要同往?”
賈赦毫不猶豫地搖頭擺手,“你忘了?之前我跟你們一起去看,從院子到裡屋,從方位到擺設,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到一起去。”
“你們自去看吧!還缺什麼少什麼,再告訴我開庫房,或是去外面買就好。”
邢夫人也想到了當日的情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她連忙拿帕子擋住嘴巴,彎着眼睛道,“老爺說的,我全記住了,等我和迎春來找時,老爺可别心疼。”
“放心,迎春那屋子,就算填滿了,也搬不空我的庫房!”賈赦自得道。
邢夫人本想不服氣地回幾句,但回想一下賈赦那滿滿當當的幾間庫房,竟還真要比迎春的幾間屋子更大,便也洩了氣,搖頭往外走,“老爺說的在理,那我這就去看看,如何能将迎春的屋子再騰挪騰挪,也幫老爺的庫房松動松動。”
賈赦随意地擺手,“去去去,你盡管去。”
他那幾間庫房,大都是以往愛好上頭時收集的珍藏。如今他連世俗的欲望都沒了,這些東西更是過眼雲煙。
邢夫人回頭瞪了他一眼,大步離開,往旁邊屋子去找迎春姐弟。
賈赦默默跟出了門,隻等着與迎春交代兩句便回去書房,就見核桃像是被狗攆一樣,連滾帶爬地沖進了院子。
“老爺!”核桃一眼看見賈赦,腳步又快了些許,直沖到了他身邊,拽住他的衣袖,小聲道,“老爺不好了!代儒老太爺上吊自盡了!”
“什麼?!”賈赦驚得跳起來,反手抓住核桃,急聲問道,“何時上的吊?是誰發現的?人還活着嗎?”
核桃被抓着一動不敢動,小聲答道,“老爺,是珍大爺來送的消息,他隻與我說了代儒老太爺上吊,便催着我來通禀,此時他正在外頭等着老爺呢。”
“告訴太太,我出去一趟,搬家的事讓她多勞累。”賈赦沖院子裡的丫鬟囑咐了一句,便帶着核桃匆匆出了門。
一路疾行至外書房,賈珍正在院子裡打轉。
見到賈赦,賈珍猶如看到救星,徑直撲了過來,哀聲問道,“赦叔啊!你可要救救侄子我啊!賈代儒死了,我要怎麼辦啊?”
賈赦擡手一擋,嫌棄地瞪賈珍,“站直溜了再好好說話!”
“赦叔!”賈珍緊急刹車,彎腰駝背,一臉委屈地看回去,“賈代儒上吊了,赦叔你要救救我呀!”
賈赦背手而立,淡定地道,“你先冷靜點!這消息是誰傳給你的?他又是何時上的吊?何時斷的氣?又被誰發現的?”
賈珍連忙答,“消息是吳華告知我的,吳華就是今兒赦叔你見過的那個管事。”
他解釋了一句,見賈赦點頭,便又繼續道,“據他所說,他今兒領了命,先往幾位塾師府上遞了帖子,得了準話之後,才一一去拜訪族老。”
“因事涉賈代儒,他便将他排到了最後一家。誰知到了賈代儒家,卻從賈瑞口中得知,賈代儒自家學回來,便将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
“賈瑞帶他去書房,敲了幾次門都沒見回應,賈瑞本還要勸他離開,吳華卻暗覺不對,硬是破門而入,才發現賈代儒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賈瑞當時便吓癱了。還是吳華趕緊上去将人抱了下來,又請了大夫來,才确認他早在吳華進門之前就斷了氣。”
“他要上吊,總要踹個凳子什麼的,他老妻和賈瑞就沒聽到半點動靜?”賈赦找到疑點。
賈珍歎氣,“吳華細細看了,他墊腳用的不是凳子,而是兩疊書冊。又問了賈瑞,他們确實聽到了書冊落地的聲響,但隻當賈代儒是因家學受了氣,回來拿書冊發脾氣,故而都沒在意。”
賈赦恍然,又驚訝地看着賈珍,“如此說來,他是因家學之事羞愧自盡,與你并無幹系,你做這副慌腳雞的模樣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