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要屬下派人盯着?”蒼松道。
“不必。”他這麼做,隻是想确定一件事。
蒼松不再言語,良久又聽到車廂裡傳來聲音。
“蒼松,你去一趟梨花巷……”
“是,大人!”
……
翌日清晨,程墨起了個大早。
老禦史如今還在朝中為官,天不亮就已經走了。
她拿起掃帚清掃院落。
院子裡有一棵巨大的柿子樹,樹上已經結滿了青色果實。
牆角有綠色藤蔓瘋長,自下而上爬滿牆頭,雨後的牽牛花開得正豔,一朵一朵藍白相見的小喇叭迎風招展,煞是喜人。
程墨忽得停下手裡的動作,有些失神的望着這些花,她不曾精心侍弄過,也甚少留意它們。
這些看似渺小又柔弱的野花卻異常頑強,哪怕斑駁的院牆底下并無多少土壤,它們也能盡可能的汲取養分,在烈日中,暴雨中,綻放最絢爛的生機。
“阿墨妹妹,你在看什麼?”耳邊突然傳來喊聲,吓了程墨一跳。
她反手間就用掃帚打了過去。
“哎喲!阿墨,你做什麼打我?”
程鋒捂着腿跳腳,避開了程墨又一次的橫掃。
程墨上下打量了程鋒一眼,書生模樣的程鋒臉上帶着傷,眼角眉梢都是驚恐。
她拄着掃帚叉着腰:“阿鋒哥,下回你再不聲不響靠我這麼近,就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她迎着風,半披的烏黑長發随風飄揚,背後的迎風花牆輕輕搖擺,似是擁護她的千軍萬馬,在這一刻将瘦弱的姑娘襯托的盛氣淩人。
程鋒有些看呆了。
好半響,他才呐呐道:“阿墨,你别這麼兇嘛,昨天我可是淋着大雨就去尋你,一直到了夜深方才歸家。”
程墨将掃帚随手塞給他,尋了屋檐下的藤椅躺下,晃悠着道:“你不過尋我一回,前陣子我可是日日都在外尋你。吉祥賭坊的門檻都快被我踏爛了。”
程鋒聞言頓時無話可說,默默掃起地來。
“阿墨妹妹,我知道錯了。”
程墨皺眉:“你哪回不是這樣說的?爹已經賣了祖宅,昨天又為了你折了脊梁,欠了好大一筆銀子。
再過兩年,他便要緻仕了,你還想要他的晚年也要跟着你殚精竭慮?”
每到這種時候,程鋒的臉上總是充滿了悔恨,仿佛恨不得立時去死,以求贖罪。
隻是程墨很清楚,他的悔恨是真的,可再有機會去到賭坊,這些情緒就全然會被抛諸腦後,仿佛中了毒失了心。
酒鬼賭徒的話,最是不能信。
程墨并不擅教導,這些話老生常談也沒個新鮮花樣,她盯着程鋒,冷然道:“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我便帶着爹離開京城,去到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程鋒急了:“那是我爹!”
在接觸到程墨冰冷嚴肅的眼神時,程鋒低了頭:“我知道了,再也不會了。”
程墨閉了眼不再看他,藤椅悠悠又晃起來。
有些話,聽得進去說一遍就夠,聽不進去,她便是天天耳提面命,也會成為耳旁風。
程鋒掃完地,劈完柴,從房裡取了本書籍坐到屋檐底下,程墨的身旁。
讀了幾句,見程墨望着遠處的天邊出神,他忍不住問道:“昨日你去哪了?”
程墨回神,瞥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是你兄長,自然要關心你啊!你可不知道這些大戶人家可沒表現那樣光鮮,我在賭……咳咳,我在外面聽得多了,他們的宅院裡沒一個是幹淨的,都是烏煙瘴氣。
你一個姑娘家,還是不要去趟這渾水了。”
程墨蹙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程鋒瞥她一眼搖搖頭,又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程墨沒好氣道。
“姑娘家怎可如此粗俗啊。”
程鋒差點沒上手捂她嘴,他又四下環顧,确定沒有旁人,才小聲道:“阿墨妹妹你可别瞞我,昨夜歸家時我都看到了,巷口停着一輛馬車,那馬車可了不得,通體烏金貴氣逼人,那匹馬更不得了了——”
程墨聞言猛然坐起身來:“你說什麼?”
程鋒沒料到到她的反應這麼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重複了遍:“我可是親眼所見。”
一聽描述,程墨便知程鋒說的是首輔大人的烏桐馬車。
“何時看到的?”
“就戌時三刻。”
那差不多是她歸家的時候,程墨臉上露出迷茫神色。
程鋒還要再問,就被程墨推開了臉,她快速起身提了籃子往外走。
“阿墨,你去哪?”
“去買菜!你老實在家,把手上的書給我背了,回頭我抽查!”
院子裡傳來程鋒的哀嚎聲。
……
眼下時辰尚早,程墨先是去了趟東街菜場,買了兩斤肉和新鮮果蔬。
之前住在梨花巷的時候,老禦史家還有幾畝良田,新鮮瓜果是不愁的,現下卻是都得從這進。
她速度極快的買好菜,出了菜場就與一個男人撞個正着。
那人後退兩步站定,與程墨緻歉道:“姑娘,對不住,你沒事吧?”
程墨聽到他的聲音,臉上就沒了笑容。
“沒事。”她道。
男人點點頭,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