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僞裝身份的面具一旦被人撕開,底下那個有這真實模樣的程墨便冒了出來,她張牙舞爪,肆意張揚,是如論如何也不能再在蕭灼面前伏低做小的。
“蕭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她微仰着腦袋,目光倔強地瞪着對方,一如幼時與之争吵時的模樣。
蕭灼淡淡道:“既如此,你該是聽說過京都衛的刑牢,内裡九九八十一種刑具,皆比你在韓府看到的有過之無不及,你若是想去,本輔即刻送你去!”
程墨聞言,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隔着門看到韓府暗門内的景象,隻覺心鼓如雷,渾身發寒。
更令她覺得渾身發毛的是,那日情形蕭灼盡數皆知,他果然派了暗衛在側。被人窺伺,她竟毫無察覺,首輔府的暗衛又是何等厲害人物?
程墨盯着蕭灼,隻覺片刻也不想與他再待在一處。
“磐石,停車,我要下車!”
外頭馬車不停,磐石反倒揮動鞭繩,将馬車驅使的更快了。
程墨果斷掀開車簾就要跳車,忽然手臂一緊,人就被蕭灼拉了回來。
“放開我,我要下車!”
蕭灼的手卻如鐵鉗,叫她動彈不得,程墨怒不可遏:“蕭灼,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難不成你也如那郭二少,是個色欲熏心的纨绔子!”
蕭灼一擡手,将她的手臂高高舉起扣在一旁車壁上,整個人俯身靠近,呼吸近在咫尺。
“在你眼裡,本輔與那郭二少如一丘之貉?”蕭灼的聲音森然陰冷的意味。
若是平時,程墨定要變着法子哄騙,可眼下她被打擊得體無完膚,所有的理智化作憤怒:“是又如何?郭二少淫邪狡詐,作惡多端,他死有餘辜!而你呢,挾勢弄權,排除異己,你一手遮天!
你又比他好到哪裡去! 在百姓心中,你們倆就是一丘之貉——”
蕭灼一把掐住她的臉頰,将她提了過來:“你再說一次!”
“嘶!”程墨控制不住痛呼出聲。
之前在牢房裡,程墨的下巴被齊明鶴掐得生疼,眼下一碰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蕭灼見她反應不似作僞,當即松了手,卻沒有放開她,而是擡起她的下巴,用指腹揉開程墨臉上刻意塗的一些白色粉末,露出了她臉上慘白的肌膚底色。
但見她下巴兩側,皆已淤青一片,臉頰上還有幾個明顯的手指印。
蕭灼輕輕摩挲指印,語氣冷凝:“何人所為?”
程墨仍在氣頭上,别開臉去,“要你管?”
蕭灼冷笑一聲:“程墨,你的事旁人管不得,本輔管得!”
“你以為你是誰?”
程墨拍開他的手,退後到車壁一角拉開兩人距離,滿身防備地瞪着蕭灼。她的一隻手背在身後,迅速在後腰間摸出一包藥粉。
蕭灼要是再敢上前,就别怪她對他不客氣。
馬車微微晃動,馬車裡的燭火忽明忽暗,也映襯着程墨那張都是淤青的臉黑白分明。
她這副樣子,讓蕭灼聯想到了王府裡那隻被驚吓得炸了毛的貓,它便是高高聳背,雙目瞪得如銅鈴,如此警惕又防備地盯着他。
通常這個時候,他再靠近,這隻貓絕對要狠狠撓他一爪子,蕭灼覺得眼前的程墨也是如此。
面對這樣的貓,府上的管家曾說,他需得安撫,不可強撸。
于是,他的語氣放緩了些:“我若是想殺你,你以為你還有命能這樣跟我說話?”
程墨承認蕭灼說的是實話,就是料定了他不會殺自己,她才在得知他是首輔大人後沒有第一時間逃跑,而是選擇繼續登門。
想要她命的人很多,但蕭灼不是其中之一。
程墨‘哦’了一聲,暫時收斂了她的爪牙,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你們這些……是不是都覺得自己掐着别人的臉很是威風?”
齊明鶴如此,蕭灼也如此。改天有機會定要讓他們嘗嘗被狠狠掐臉的滋味。
蕭灼:“本輔通常掐人脖子。”
程墨頓時不說話了。
蕭灼從一側暗櫃中取出一瓶傷藥丢給她:“明日若還想要見人,就抹上。”
“呵,打一巴掌給一顆棗。”
“你可以選擇不要。”
“要,我為何不要!”程墨快速打開藥瓶,乳白色的藥膏散發出一抹極好聞的清香,一聞,程墨就知此為褪淤化青的療傷聖品,一瓶價值千金。
她當即挖了一大勺抹在臉上。
臉上頓時冰冰涼涼起來。
“傷你的是何人?”蕭灼再次問道。
程墨擡眸:“怎麼,你要為我出氣不成?”
說着她眼珠子轉了轉,道:“若是首輔大人肯出手相助,為我出這口惡氣,那我可真是太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