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還未落下,在車上還有幾分倨傲的宋柏昀和林雲此刻早已換副面孔,應聲笑了起來。
兩位僧人沒有說話,轉過身時依舊面無表情,一并走在前面為他們帶路。
司機則是獨自一人留在原地,打電話聯系拖車公司。
“我最欣賞普渡寺的就是這點。你看看,在這些師傅的面前是衆生皆平等,哪怕是現在這種沒别人在場的情況下,也不會對我們谄媚奉承。”
位于隊伍最末端的是宋智明。
他的心情看起來十分愉悅,此刻正重重拍着蔣從文的肩膀開始交談,音量更是沒有半分收斂。
走在前方的宋淼聽得額角輕抽。
蔣從文覺得很合理。
他的神情立刻變得肅穆:“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普渡寺。”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兩人就已經在勾肩搭背的,看着十分熟稔。
宋柏昀忍不住回頭看他們一眼,腳下步子明顯加快,看起來有點嫌棄。
宋婉之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很快也和兩人拉開一段距離。
在身體完全踏入寺廟内後,在宋淼擡頭觀察起來周圍環境的時候,身後朱紅色的大門毫無征兆地“嘎吱”一下合上。
這個動靜把蔣從文吓了一跳。
他站在原地有點摸不着頭腦,遲疑片刻後又趕緊跟上宋婉之。
寺廟入口的建築風格很普通,袅袅飄在空氣中的木質香久難散去。
他們穿過寂靜凄涼的長廊,路過的庭院無不殿門緊閉,最後來到一條沙土路前,不遠處門口亮着紅燈的殿堂映入眼簾。
一路無言的僧人如同鬼魅般穿梭于黑暗中,把他們帶進院子裡後,又一言不發地提着紅燈籠,按照原路返回。
宋淼低頭看了一眼沙土路,僧人們離開時留在上面的腳印一深一淺。
剛才進來這裡的路上,她就注意到他們行走的姿勢和尋常人不太相似,兩側腳印之間的間距十分窄小。
宋淼慢吞吞地收回視線,她身後站着的人們翹首以盼着盯着面前這扇緊閉的門。
她伸手推開殿門,迎面就是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擺放着一個升起香煙的青銅香爐,香爐左右兩側分别站着四個一樣裝束的僧人。
地面由青石闆鋪成,石闆的縫隙中長滿了雜草,正殿的屋檐被兩根刷了紅漆的石柱撐起,上面刻滿許多字形扭曲到看不出原本形态的符文。
乍一看,就像是屋檐往下滲着鮮血似的。
林雲跟在宋淼後面進來,發現推開正殿微敞的殿門被從内打開,走出來一位身形瘦小的老人——正是方丈。
她眼睛一亮,于是擡起手來低聲招呼一句:“方丈。”
方丈對林雲颔首,單獨将她和宋柏昀帶進殿堂裡。不知他們聊了什麼,隻能透過紙窗裡搖曳的燭影,辨出宋家母子每說幾句話就要躬身緻謝一次。
宋淼獨立在三人十米之外的地方。
輪胎爆胎的這件事,終究又勾起積壓在他們心裡的那份偏見。
不過她樂得自在,這樣就能大大減少和旁人聊天的次數。
“婉之雖然不是我們宋家的孩子,但是你婚後也要好好護着她。”宋智明還是在和蔣從文聊些家常話,此刻正在笑呵呵地對他說,“我們兩家很快就是一體的了,以後也要互幫互助才是。”
宋淼蹲在地上看了半會都沒見到一隻螞蟻,索性開始數起鋪平在路上的青石闆。
這時聞聲,她擡頭往不遠處看了一眼。
院裡身着袈裟的僧人們還是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若非能看到他們胸膛有微弱的起伏,乍一看倒像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她正琢磨如何逃掉接下來的環節,去寺廟的别處逛逛——比如他們來這裡時,視線範圍内路過的那座最亮最大的寶殿。
蔣從文聽到宋智明的這番話,有些受寵若驚地點着頭:“叔叔您放心,我一定會的!”
他心下欣喜不已。
與宋婉之認識這麼久以來,每次見面林雲和宋柏昀都會讓他倍感壓力,隻有宋智明平常會對他多點笑臉。
宋智明在宋家一向沒什麼話語權。
但是自從今天訂婚宴結束後,宋智明對蔣從文的态度可謂算得上是轉變許多,像是終于真正接納并且拉攏他一樣。
蔣從文感受着搭在肩膀上沉甸甸的手掌,打心底希望宋家是宋智明當家作主。
畢竟那兩位都不是好相與的人。
何況這宋家還有一位天生命格就是掃把星的親生女兒,雖然有些玄學的本事傍身,但是終究是有些晦氣。
宋淼單手支着下巴,卻在即将數完青石磚時打了個噴嚏,頓時忘記數到哪裡了。
好吧。
她有點郁悶,又不太服氣。
于是宋淼又悶頭開始重新數一遍,小臉上神情頗為認真。
宋智明和蔣從文的話剛說到這裡,就見方丈已經帶着裡面的人出來了。
随即,宋婉之又被方丈單獨帶進去。她踩着門檻進去時,回頭深深望了一眼宋淼所在的方向。
隻見殿門再度被緊緊合上。
宋家母子自從裡面出來後,眉眼之間都帶上不少笑意,連帶着看蹲在地上無所事事的宋淼都順眼了許多。
宋柏昀說話的音量一貫很低,像是在談論什麼較為隐私的事情。
以至于在此期間,林雲反複摸着耳朵,皺着眉讓他再說一遍。
宋淼仰起臉将眼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垂眸默默思索。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襯得屋裡燭光更加明亮耀眼。
突然,凜冽的寒風不知哪裡襲來,盡數灌進本就不大的院落裡面,似野獸哀嚎般瘋狂呼嘯着,帶着夾縫裡生長的野草都在不斷搖曳。
身上的西裝禮裙本就不算禦寒,衆人都被冷到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宋淼體内有靈力護體,對天氣的冷熱一貫沒有太大感受。
這頭濃密的長發把雙頰扇得有點火辣,她索性垂下腦袋紮起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