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挽月心中一盤,對整件事有了推斷。
太子南下治理洪澇,遇到瘟疫,沒有整合資源進行救援,反而對三河縣之人趕盡殺絕。
汪夏南下,研究出瘟疫藥方,救了三河縣的人,讓三河縣憤憤不平之人有了機會來京告禦狀。
太子怕事情暴露,便派人暗中清理。
李随昱也在華挽月的話中聽出了言外之意,“你遇到他們了?”
華挽月搖搖頭,“未曾。是果子遇到了,今日告知。”
李随昱眼底沉穩下來,問道:“你想要怎麼做?”
華挽月也沒想好怎麼做,這事對她來講有些超過能力範圍太多。
她若是幫忙,并成功将太子拉下馬,就已經代表楚王府結束了遊離在朝廷之外的現狀,正式在朝中站隊。
下一任太子會因為楚王府有能影響儲君的能力而忌憚,當今皇帝本就對楚王府疑心重重,楚王府更是衆矢之的。
這還是她幫助他們成功的情況。
若是沒有成功,太子将所有來京城的三河縣之人都殺了,她也落不到好。
太子會因為楚王府知道内情,将他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往後的麻煩時時刻刻少不了。
而反觀不忙幫,全當不知道這件事,其實才是最好的選擇——隻是華挽月的良心過不去而已,總比賠上一家人的未來要好。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她暗中給他們一些助力,至于他們能做到何種程度,全看自己的造化。
華挽月更偏向最後一種辦法,但要想瞞過京城所有朝廷的耳目,就離不開李随昱這個京城土著的幫忙。
這也是華挽月向李随昱求助的原因之一。
隻要她開口,李随昱這個大聖母,必然不會拒絕。
華挽月還沒想好怎麼說,就聽李随昱道:“派給你的人放心用,有要求盡可提,他們知道要怎麼做。或者,我來幫你處理?”
華挽月頓了頓,“你不怕我将整個楚王府牽扯其中?”
“去做便是,王府沒你想象那般脆弱。”
有了李随昱這句話,華挽月徹底定下心,當即叫來侍衛,吩咐去幫溫大安排三河縣之人。
随後又跟李随昱說了王凝霜看上汪夏一事,李随昱也應道:“我會告訴汪夏的,讓他自己決斷。”
次日晌午,華挽月在侍衛的掩護下從仙子美妝溜出,在偏僻處上了李随昱的馬車,一同前往城南的河坊街。
河坊街依水而建,有好幾個大型碼頭,還跟城外官道直接相連,是京城裡的窮人做苦力的地方。
京城北城永遠鮮豔而明亮,河坊街卻是灰撲撲的。這裡全是土路,街道擁擠,牛馬的蹄子和車輪滾滾而過,塵土飛揚,空氣渾濁,酸臭裹挾着腐爛的味道,氣味紛雜。
華挽月接近這裡就已經感到不适。
李随昱道:“這個碼頭運送牲畜較多,味道不好,上遊的可能會好些。”
華挽月蒙面的輕紗内還帶着一個自制的口罩,聲音傳出來嗡嗡的:“将他們安置在誰都不願意來的地方才安全。”
王府侍衛将兩人帶到窮街陋巷的盡頭,一扇褪色狹小的木頭門前,輕輕一碰,門上就細細碎碎的掉屑,再一推開,整個門都咳咳啦啦的響動,搖搖欲墜。
侍衛道:“世子、世子妃,他們就在裡面。我們在外面守着。”
華挽月先走了進去。
李随昱快步追上,半個身體擋在她身前,低聲道:“慢些。”
李随昱先步入房中,一根木棍自門側從天而降,直直砸向李随昱面門。
李随昱神色未變,一手拉着華挽月側身躲過,擡腿踢向攻擊之人手腕。
華挽月隻見李随昱的墨青色褲裝在自己眼前一晃而過,她已經被護在懷中,額頭抵着李随昱的胸口。
身後傳來年邁女聲的驚呼和小孩的啼哭、還有木棍掉落地上的脆響。
她轉過頭,看見了一屋破爛木頭家具,和幾個紮堆的男男女女。
說是男男女女,其實不過六人。
其中對他們動手的是唯一的壯年男子,他的手腕被踢中,整個人卻呈現出一種整個人飛倒而出的狀态,左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折,痛苦地哼哼。
其餘五人有一男一女兩個幼童,兩個年輕的婦女,和一位年邁的老婦人。
京城已經入冬了,接近年節,呼出一口氣都可能帶着袅袅白煙。這群人的穿着卻隻是單薄的夏衣,雖然一層疊着一層,但動作之間,還是會有破洞處露出皮膚。
那女童面色漲紅,被年輕婦女抱在懷裡,緊緊閉着眼,明顯是在發熱。
李随昱扭頭對外面道:“進來一人,包紮傷口。”
他的一個侍衛進來,将男子拖到一邊去治傷。
其餘等人瑟瑟發抖地躲在最裡面的角落,那老婦人警惕的視線在華挽月等人身上巡視,在看見華挽月發間的珍珠钗後,忽然渾身猛地一顫,不受控地将身前護着的男童推到身後,上前兩步,不可置信道:“您是……華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