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他們追問,老婦人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不管不顧秦筝抓着她的手,愣頭愣腦的就往花圃走過去,對着滿花圃的花朵不斷地呓語:“該澆水了...該回家了...該澆水了...該回家了...”
好似着了魔一樣。
秦筝也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抓住她的手,鹿可将剛剛接過的裝滿水的木桶拿到了她的旁邊,老婦人機械似的拿起木桶裡的水瓢,舀起一瓢水,就往整株花卉澆去,從花朵澆到根部,确保每一片葉子都沾到了水珠,連根部的土壤也浸潤了...
澆完了一整株,才又繼續換另一株澆灌。
老婦人在澆每一株花卉時,都無比的虔誠,好似在對待着稀世珍寶一般,悉心呵護,嘴裡還不斷重複着剛剛的話語:“該澆水了...該回家了...該澆水了...該回家了...”說着說着,豆大的淚珠彙聚在她蒼老渾濁的眼珠周圍,順着眼眶一滴一滴的滑落...
濃郁的悲恸完全包裹住了她,連帶着鹿可、秦筝她們看着眼前的情形,心裡頭都湧上了一陣酸澀。
然而老婦人卻渾然不覺,她專注的澆着花,直到木桶裡的水全部澆完,才拎着木桶,蹒跚着腳步離去,已然不在意在場的另外四人。
鹿可和秦筝、韓清越、陸江三人對視了下眼神,便默契的不遠不近的跟在了老婦人的身後,看她接下來又要做些什麼。
老婦人一瘸一拐的往樹林裡走去,走着走着,鹿可就覺得周圍有些熟悉,似乎是來到了山泉水的附近。
随後就看到她半蹲在了山泉水的旁邊,将木桶按進水裡,打了滿滿一桶水放在岸邊,剛要起身時,就有幾個黑色的小團身影跳躍奔逐着來到了她的腳邊,親昵的撅着小腦袋,蹭着老婦人的腳踝。
尚且在失神中的老婦人,感受到腳邊毛茸茸的溫暖,才恍惚從癔症中醒來,伸出幹瘦皺巴巴的右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它們的腦袋,臉上的悲戚痛苦之色也悄然散去,露出了溫暖又帶着悲憫的笑容。
是那些黑貓?難道是這個老婦人養的嗎?鹿可他們看到乖巧的依偎在她身邊的黑貓都覺得有些震驚。畢竟是在黑夜裡對他們虎視眈眈、亮出利爪的黑貓群,雖然此刻隻有七八隻。
而鹿可的印象會更深刻一些,畢竟自己的落水也有它們的一份功勞,小小的身軀居然能将她整個人撞進水裡...果然還是她太弱了嗎...
鹿可默默制定了回系統空間後繼續鍛煉的計劃。
老婦人放松心神,愉快的撸了一陣黑貓,摸摸額頭,捏捏小爪,才憊懶的擺了擺手,将它們驅逐離開,拎起裝了滿滿一桶水的木桶,一瘸一拐的向着獵戶屋子後面的花圃走去。
鹿可他們因為害怕将老人再次逼得瘋瘋癫癫的,隻是跟在她的身後,避開她的目光,看着老人來來回回,跑了很多趟,才将花圃裡的每一株花都澆了個透徹...
澆完才如釋重負一般,癱坐在了地上,擡手拂去了額頭的汗水,眼神專注着的盯着明媚熱烈的滿園的花朵,再次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她這是什麼情況?”四人跟着老婦人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隻見她自剛剛的失神恍惚之後,再也不關注外界的一切,專注于自己的澆花任務,偶爾摸一摸前來求蹭蹭的貓咪...秦筝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期間他們也曾見到老婦人遇見過其他的村民,但好像各自看不見一樣,彼此沒有招呼,沒有問候,各自拎着各自的木桶,擦肩而過。
其他村民們撞見了或許還會互相問候幾句,而老婦人就像是消失在了她們的視線之中,無一人問津。并且她們也同樣消失在了老婦人的視線裡,村民的出現,激不起她表情的一絲波瀾,恍若未見。
“會不會...這個村子裡隻有她一個活人呢?其他村民都已經是靈體的狀态,而村長和獵戶卻處于半生半死之間?”鹿可看着忙碌完的老婦人,以及剛剛見到的滿身瘡痍的村民們,低聲喃喃自語道,又似在回答秦筝的問題。
“隻剩她一個了?村長和獵戶不也是嗎?你怎麼會這麼猜想?”秦筝聽着鹿可的話,有些猶疑,這麼大個村子隻剩她一個人了嗎?還是在半山腰,這未免也太寂寞了吧...但村長的狀态,從接觸下來,也隻是個行将就木的老人吧?怎麼就半生半死了?
鹿可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個清淺的笑容,淡然的說道:“因為隻有她...還在意這一片花圃啊...”
遭遇了那麼多的苦難,拖着殘破的身體,依然還堅持着給同樣遭遇了苦難的同類人澆灌山泉水,希望她們的人生在淤泥中也可以綻放出最美的花朵!
隻是,已經太晚了,晚得隻剩她一人了。
而那些遭遇了苦難的人,最終都迎來了自己死亡的結局,又不甘心于這種結局,在怨恨中選擇了報複,任由自己的靈魂堕落成如今村民的模樣。
即便是與之無關的陌生人,帶上僞善的親和面具,也要大肆發洩自己的怒火與怨恨!
這就是如今小山村的現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