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雍容回了陳園已是傍晚,廚下給她留了飯,她便自己找來熱了吃完,等到入夜,便有鑒査院的同僚暗中給她送信,還夾帶了範閑的消息。
陳雍容自然是先看了點心鋪的消息,她本以為應當是大功告成,卻沒想到萬福客棧的人說滕梓荊已經不在了,大概是滕梓荊不信她,自己去想辦法了。
陳雍容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她在鑒査院名聲确實不算很好,喜怒無常,有時也會拿人出氣,為了自己行事方便,言行之間總有冒犯的時候,難免有人傳她的難聽,滕梓荊不信她也正常。
而滕梓荊離了她十有八九是要去找範閑的,範閑有提司腰牌,調查卷宗理所應當,她明日還要早些去鑒査院将卷宗還給王啟年,免得耽誤了滕梓荊的事情。
陳雍容有些郁悶,又打開範閑的消息,裡面是範閑今日的行蹤,諸如拳打郭保坤的護院等等,裡面還說他多了個護衛,陳雍容猜也能猜出那個護衛就是滕梓荊。
陳雍容越看越亂,索性不看了,眼不見心不煩,躺回床上好好休息,等着明日赴約。
陳雍容答應了林婉兒一起去靖王府參加詩會,自然是不會失約,第二日先是回鑒査院将卷宗還回去,随後便駕着馬車前往皇家别院接林婉兒。
陳雍容照舊是一襲男裝,原本想着在門口等候林婉兒出來,沒想到晚秋卻在門口特意等着,見她來了,道:“陳小姐,郡主請您進去呢。”
陳雍容微微一愣,一邊跟着晚秋的步子向内走,一邊問道:“可是婉兒不舒服了?”
“陳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陳雍容跟在晚秋身後進了林婉兒的房間,沒想到林婉兒卻是拿了一條長裙,笑眯眯地看着她。
陳雍容平日裡一向覺得林婉兒心思單純,此時此刻卻看出了一絲不懷好意。
“婉兒,你這是……”
林婉兒将衣服在陳雍容身上比劃了一下,道:“看着應當合身,雍容,你換上這個。”
陳雍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便裝,又看了看林婉兒手中的長裙,打了個哆嗦,道:“算了吧。這長裙雖然好看,可行動不便,若是遇上了什麼危險,不便我保護你。”
“靖王府怎麼會有危險呢。哎呀,好雍容,你就快換上吧!”林婉兒軟磨硬泡道:“這衣服上的花紋是我親自給你繡的呢,你之前說自己喜歡月白色,所以我特意叫人做了這條裙子,親手繡了錦霞與雪花繡球……”
陳雍容被她這一番苦心惹得頗為感動,又有些心疼,她自是知道林婉兒身體不好,繡花又是勞心費神的苦活計,林婉兒做這條裙子不知道要耗費多少心神。
“好,我這就換上……不過你以後不許為我這樣費心思了,平日裡我也不常穿女裙的。”
林婉兒嘟嘟嘴,道:“好啦……我下次送你别的,雍容,你先試試看嘛。”
陳雍容被林婉兒催進裡間換裙子,她沖着晚秋眨眨眼,随後便看向裡面,顯然很是期待。
晚秋忍不住偷笑起來。
林婉兒自小住在宮中,家中又沒有同齡的女孩子,因此很是孤獨,幸虧認識了陳雍容與葉靈兒,才不會太過孤寂,養成了如今開朗的性子,晚秋看在眼裡,也很是欣慰。
陳雍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林婉兒隻覺得眼前一亮,立刻誇贊道:“雍容,你這樣穿真好看!”她忽然想起什麼,從妝台邊上拿起一支銀簪子,擡手為陳雍容戴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這樣就更好看了。”
陳雍容微微低下頭,等她别好了,這才挺直了身體,道:“好啦,小郡主還不快些上馬車,不然要遲了。”
林婉兒挽着她的胳膊,陳雍容小聲道:“等去了靖王府,就去廚房找點好吃的。”她說完,林婉兒忍不住嗤嗤地偷笑起來,弄得一旁的晚秋有些摸不着頭腦。
兩人到了靖王府,詩會還未開始,陳雍容與林婉兒借口去園子裡散心,借機甩開了晚秋跑去了靖王府後廚,順利地摸到了一盒肉食,随後便找了個寂靜的地方坐着吃東西。
陳雍容對肉食倒是沒什麼執着,索性看着林婉兒捧着雞腿吃的盡興。
“雍容,你不吃嗎?”
陳雍容搖搖頭,道:“你吃吧,難得能吃到你喜歡的。”
林婉兒忽然想起什麼,懊惱道:“哎呀,剛才我應該再拿一盤紅豆糕的……雍容你最喜歡吃甜食了。”
陳雍容笑了笑,道:“吃點心就是圖個新鮮,不吃也沒事的。”
林婉兒一下站了起來,道:“雍容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說完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陳雍容沒攔下她,隻好重新坐了回去。
靖王府後院走動的不是仆人便是女眷,不怕有人沖撞林婉兒,何況後廚的人認識她與林婉兒,不會出什麼事的。
她也好偷個閑。
陳雍容坐在長廊邊上,靠着柱子眯起了眼。
初春的風吹的人心神舒暢,空氣中隐隐約約有着淡淡的草木香氣,陽光灑在人身上,驅散了微風拂過的涼意,當真舒适。
範閑好不容易從李承澤那裡脫身,卻在湖景對面看到了不遠處回廊裡坐着的陳雍容,心中不由湧起一股心有靈犀之感急忙出聲道:“雍容!”他喊完又有些懊惱,生怕自己一驚一乍之間,這姑娘又從自己眼前突然消失。
陳雍容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隻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不由探出身子看向對面,那人正是範閑。
隻見範閑興沖沖地跑了過來,顯然很是高興,陳雍容不由心底暗自叫苦。
怎麼她每次穿女裝都能遇上他!
“原來是公子啊。”陳雍容端坐好,這才道:“公子怎麼在靖王府?”
“我……我是那個什麼世子邀請我來參加詩會,所以我才來的,寫了一首就跑出來了。”範閑坐在她身邊,見她顯然是盛裝打扮過的,忍不住問道:“雍容,你呢?”
這詩會雖然也有女眷,但大都是為了姑娘家的交際,偏偏陳雍容一個人坐在這裡,莫非是在“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那可是大事不妙啊!
陳雍容眨眨眼睛,撒謊道:“我……我也是靖王世子邀請前來的。”
“原來如此。”範閑也不多想,随後期待地看着陳雍容,道:“上次你走得匆忙,我都沒問你你家住在何處,以後若是上門拜訪伯父伯母也方便許多。”
“我……”陳雍容一時語塞。
她不能直接說自己的身份,更沒辦法說自己“家在何處”,至于父母,死了的能說嗎?
陳雍容一時間沒有措辭,立刻反客為主道:“上次分别匆匆,我還不知道公子名姓呢。”
這下範閑反倒猶豫起來,道:“我……”
陳雍容微微挑眉,倒是有些好奇範閑怎麼突然猶豫起來。
難道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名聲臭了,所以不好意思了?
範閑心裡滿是委屈,要不是因為慶帝賜下的這樁婚事,他何必在自己鐘情之人面前隐藏身份。
憋了半天,範閑總算找到了理由,大聲道:“我是……司南伯之子範思轍!”
陳雍容:“……?”
她有些好笑地問道:“公子您就是範侍郎家的二公子範思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