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雍容猜出他的想法，道：“你隻要做你自己就是了，老師一向隻看人心，如今雖然冷言冷語，但日後你入鑒査院，老師自然就明白你是個怎樣的人，你沒有必要因為他做出改變。”

範閑聽完她的話，問道：“雍容，我聽王啟年說，你的武功都是向老師學的？”

“自然。”陳雍容忽然想起什麼，道：“也有我自己摸索的招式，老師說過，武學不拘于形，還需要自己活學活用。”

範閑嘿嘿笑了幾聲：“那……教我幾招吧。”

陳雍容也不拒絕，道：“你想學什麼？”

範閑來了精神，立刻道：“上次你抓程巨樹那招！”

“你想學那招……？”陳雍容先是一愣，随後道：“我晚上去範府教你。”

聽到她晚上會來自己的院子，範閑喜不自勝，緊緊握着她的手，滿口答應：“好！”

“大人——”王啟年滿頭大汗，道：“您丢下馬車自己跑到鑒查院來，也不等等我……”

他說着說着看見了範閑和陳雍容牽着的手，不由噤聲，小心翼翼地後退幾步，道：“卑職什麼都沒看見啊，什麼都沒看見……”

範閑因着今晚陳雍容要來，暗自興奮了許久，特意把屋子打掃了一遍，自己又好好拾掇了一番，還準備了陳雍容愛吃的紅豆糕，這才在屋檐下坐着等。

隻是等到明月高懸，陳雍容的身影也始終沒有出現，範閑一時間有些坐不住，憂心她是不是出了事。他正準備去陳園一探究竟，隻見一人躍進了範閑的院子裡，正是陳雍容，手中還拿着一柄劍，顯然是來赴約了。

“怎麼這麼晚才來？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是在鑒查院等了一會兒老師，沒想到他并不在院内。”陳雍容語氣一頓，接着道：“你想學的那招，我教你。”

範閑猜到她大概是想和影子說明兩人的事情，但沒見到人難免心緒不佳，也不點破，隻是按照她的方式練了起來。

無論如何，影子在雍容心中依然是老師，就如同他和費介一般，雍容想到得到他的認可也是情理之中。

範閑是個好學生，陳雍容原本不大好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耐心指導起他來。

“其實你武功不錯，隻是底子有些不紮實，将基本功練好了，必定有所精進。”陳雍容站在一旁道。

範閑驚喜道：“真的？這麼說我将來也有機會做個九品高手？”

陳雍容莞爾，道：“你如今算是跨進八品的門檻了，如此說來算是很快的。不過品級之間聽着雖然隻有一品之差，但其中的千差萬别也難說。程巨樹雖然是八品，可那一身橫練，燕小乙這樣的九品弓箭手對上也要發愁的。”

“職階不同，等級之差也扛不住天生克星啊。”範閑見陳雍容有些疑惑的目光，解釋道：“就是職業——比如弓箭手、劍士什麼的。”

他一點撥，陳雍容立刻會意：“正是如此。”

範閑練了一會兒，這才拉着陳雍容坐下，範閑把點心往她手邊推了推，道：“你愛吃這個，我不會做，特意去廚房找人準備的。”

陳雍容看着盤子裡的紅豆糕，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範閑自制的加濕器的小水車轉個不停，潺潺流水聲響起，小院内多了幾分安甯之意，倒是與天上那一輪月亮相得益彰。

範閑看着她因為一塊點心就安然滿足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輕輕開口道：“其實，雍容你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我說……雖然我剛來京都，人生地不熟，但我也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扛着所有事情，害怕我出事。我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戰，迎接風雨。”他見陳雍容看向自己，趕緊解釋道：“當然了，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

陳雍容放下手中的糕點，輕聲道：“有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範閑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道：“沒事，你慢慢想，我慢慢等，你想好了再和我說！”

“好。”陳雍容見他眉眼間滿含着燦爛笑意，不由撇過頭，大大地咬了一口紅豆糕。

範閑也看向天空中的月亮，他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我也想教你一樣東西，當做回禮！”

陳雍容有些疑惑，道：“回禮？不必了……這才第一日，有什麼回禮的……”

“哎呀，禮尚往來嘛！”範閑等她吃完那塊紅豆糕，将她拉了起來，也不在意她手上的糕點渣子，道：“來，手放這裡。”

“嗯？這樣不合禮儀……”

“沒事，反正沒人看得到。”

“那然後呢？”

“然後這樣，動起來，重心放在右腳。”

“嗯……”

“你來我往，勢均力敵。”

範閑右手摟着陳雍容的腰，陳雍容的手則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的另一隻手緊緊扣在一起，他的左腳前進，她的右腳後退。

陳雍容有些僵硬地跟随着範閑的動作，忍不住問道：“這是在做什麼？是一種練習内力的方式嗎？”

“跳舞啊。”範閑扣着她的手晃了晃。“我很久以前就想跳這個了，可惜那個時候已經沒有機會，也沒有遇上對的人。”

陳雍容從中聽出了一股孤獨與哀傷之感，與她在那首《登高》之中讀到的略有相同，不由微微一愣，問道：“這舞叫什麼名字？”

“華爾茲。”

“華爾茲……”她默念着這個古怪的名字，随後認真地說道：“我會好好學的。”

範閑愣了愣，随後露出一個笑容，道：“好。”

兩人說話間，舞步已經格外圓融，範閑見她全神貫注學習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他擡高左手，原本被他引領着的陳雍容迷迷糊糊地被他帶着轉了一圈，摟在了懷裡。

陳雍容與他對視，面色有些窘迫，微微發紅，道：“我沒有跳過舞，是不是跳錯了……”

範閑忍不住輕笑一聲，在她耳邊道：“沒跳錯，就是這樣的。”

陳雍容總覺得他在诓自己，小聲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舞……”

範閑難得見她羞怯的表情，有些得意，與她十指相扣，道：“那就對了，我身上你沒見識過的東西還多着呢，以後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