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閑出宮沒多久,一行人就得到消息,等過了北齊太後的壽宴再走,連皇帝都同意了。
範閑頗有些郁悶,他想的本來就是盡快接走言冰雲,免得惹禍上身,畢竟明眼人都知道這次出使不容易,偏偏慶帝的想法讓人捉摸不透,生怕他平平安安回了慶國似的。
範閑起了個早,伸了個懶腰,又轉了轉身子活動筋骨,這才對王啟年道:“走吧,出門去找郭少。”
陳雍容看向他,道:“我也去。我在北齊這邊有一條線,談些事情。”
範閑想起她之前說過的手下四大名人,其中有兩個就在北齊這條線上,應聲道:“行,不過你要注意安全。”
陳雍容莞爾:“好。”
範閑先前安排郭保坤自己離開使團前往上京,到瞭望客棧待着,為的就是借他來給自己脫身,自然是打發他去外面“尋找”錦衣衛衛所。
“估計過個一刻鐘的,沈重也該覺得不對味兒了,咱們床底下一藏就行了。”
王啟年啊了一聲,道:“大人,那可是錦衣衛!沈重那麼聰明,能猜不到咱們在床底下躲着?”
範閑神色悠閑,道:“就是因為他太聰明了,所以才會找不到我們。”
陳雍容站在屋子中央,擡頭端詳着屋頂的構造,随後道:“我從屋頂走,順便幫你們留點痕迹。”
範閑有些放心不下,叮囑道:“别忘了自己的安全,一切都以你自己為先。”
“知道的。”陳雍容應了一聲,腳尖點地,踩着柱子上了屋頂,輕輕掀開幾片瓦片,靈巧地鑽了出去。
北齊建築古樸規範,大多是白牆黑瓦,陳雍容一襲黑衣,身形靈巧,并不眨眼,很快就離開了錦衣衛的監視範圍,其餘地方相較眺望客棧,監視力度小了很多,她走在大街上倒也沒什麼問題。
仲魁用來聯絡的店面開在北齊集市之中,是個賣布的鋪子,名叫“八尺布店”,來往的大多是些普通的北齊百姓,要說達官貴族,大多是在東邊更為繁華的商業街。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這家鋪子不需要花費太大周折就在北齊的王都紮了根。
其實這家店鋪開到現在也就七八年,畢竟陳雍容在鑒查院正式掌事也就這麼些年,這家店鋪是她一開始就盤算好安插在北齊的。
陳雍容走近布店,如今是夏日,馬上就要入秋,手頭富裕一些的人家已經開始準備入秋的以上,因此店内很是熱鬧,她邁步走了進去,夥計忙碌十分,正匆匆忙忙抱着貨離開,沒有人有閑情逸緻擡頭招呼她。
陳雍容走到掌櫃面前,伸手敲了敲桌面。
掌櫃有些疑惑地擡起頭看向她,瞳孔微縮,道:“客人要些什麼布料?”
“浮光錦,整料碎料都要,量大,家中人多。”
“請客人與我到後面店鋪看看究竟要多少。”
“好,有勞掌櫃的了。”
陳雍容跟着掌櫃進了後院,八尺布店的後院極大,存放着不少木箱,裡面大都是從齊國各地乃至慶國的織房中得來的,雖然不是名貴好料,但勝在價格合适,因此無論進貨量還是出貨量都極大。
随之而來的就是源源不斷的情報,雖說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小道消息之類的,但也并非全都是假的,畢竟普通百姓們總不會說謊,而從細枝末節做文章也是鑒查院的強項之一,因此陳雍容這條情報線路倒是很不錯。
兩人進了後院的一間房,掌櫃恭敬道:“公子稍等,我去請大人來。”
陳雍容嗯了一聲,坐在一旁靜靜候着。
不一會兒仲魁便趕了過來,他身高八尺有餘,長得一副憨厚漢子的樣子,很難讓人想到他會是鑒查院的一員,還是負責諜報工作的。
仲魁看見陳雍容,兩眼冒着淚光,道:“大人,您可算來了!!”
陳雍容輕咳一聲,道:“我時間不多,長話短說,你們打探到冰雲的下落了嗎?”
仲魁立刻收斂了神色,畢恭畢敬地說道:“小言大人的消息雖然有了,但并不真切,沈重這小子滑溜得厲害,小言大人被抓那日就讓錦衣衛将他的住處全部翻了一遍,連地磚都沒放過,随後便帶回了錦衣衛的衛所,不過我們這裡有幾個錦衣衛的家眷,偶爾聽了幾句閑話,小言大人應當已經被沈重轉移到别的地方了。”
陳雍容聽完,沉思片刻道:“他被抓走那日,發生了什麼?”
“我們事後有人去打聽過了,那日有一個姑娘去找過小言大人,随後才有一行人上門去抓走了小言大人,那姑娘似乎認識錦衣衛,對他們拳打腳踢的,不許他們帶走小言大人。”
陳雍容沉思片刻,心底掂量清楚了事情,這才道:“你們可還有别的消息?”
“倒也是有的。”仲魁道:“按理說兄弟們本不應該去盯着内庫的,隻是有人發現了内庫出貨量似乎很大,不像是簡單的小打小鬧。”
“不大相似?”陳雍容微微一愣,道:“能确定嗎?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仲魁肯定道:“也是無意間撞上了内庫三大坊和北齊有貨物往來,之後我們就盯了好幾個月,确實有内庫的貨物運往北齊。”
“我知道了,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陳雍容起身,道:“我不便經常過來,你先繼續在北齊待着,等我過段日子我派人來換你。”
仲魁應了一聲:“是。”
那邊範閑已經與陳萍萍在北齊為他準備的幫手何道人碰了面,還打探到了言冰雲曾經的住處,卻被沈重抓了個現行,不過他也并非一無所獲,至少他已經知道如何尋找言冰雲,隻需要再想一個救出言冰雲的方法就好。
兩人回了使團的住處,把手裡的消息整合了一遍,大概确定了方針,随後就開始準備營救言冰雲。範閑之前特意提及自己身手很好,換來了何道人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隻要讓何道人找個借口将錦衣衛的其他人支開,接下來的事情就會方便很多。
首先要做的就是接近沈婉兒,隻是何道人提醒範閑,狼桃馬上就要回上京,再不出手救出言冰雲,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既然時間緊急,自然沒時間細細籌謀,範閑提前讓王啟年與沈婉兒身邊的丫鬟傳了話,次日,沈婉兒的馬車果然在一個隐蔽的路口停下,兩人便躲進了車裡。
沈婉兒手中拿着刀,緊張地盯着二人,道:“你們究竟是誰!”
陳雍容與範閑對視一眼,清清嗓子道:“沈小姐,我是言冰雲的發小,是想請你幫我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