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要将袁夢從鑒查院押送至京都府,隻是臨近審案那日,又說要将袁夢轉押到刑部,算來也有一段距離,至于人犯移交,則由京都府護衛,自然輪不上鑒查院插手。
至于金家父女這兩位受害者,也應該到刑部參與案件審理,隻是範閑正好要去拜訪林相,無暇親自去送,便拜托滕梓荊駕車護送金姑娘前去。
這一樁事早就鬧得滿城風雨,是以一大早就有人在門口張望着看熱鬧。
滕梓荊見狀從車裡取了一頂帷帽,這帷帽還是陳雍容提前準備的,待到上了公堂再解下也不是不行,免得金姑娘受人注視覺得不自在。
“今日有人前往陳園拜訪陳姑娘,她不能陪你一同前往,待到案件審理的時候,她會盡快趕去。”
金姑娘一見那頂帷帽便知道是陳雍容準備,不由面露感激之色,對滕梓荊道:“有勞大哥幫我轉告陳姑娘,多謝她特意準備。”她捏了捏那帷帽,接着說道:“不過這帷帽即使不戴也沒有關系,既然我願意上告,還會怕天下的人認識我嗎?”
滕梓荊一愣,欽佩道:“有一往無前的心氣,必定能夠得勝歸來。”
“多謝。”
袁夢坐在囚車内,發髻淩亂,早已經沒有了當初在抱月樓時的風光,她有些緊張地打量着周圍,一言不發。
在鑒查院地牢的時候,袁夢尚且可以安心一些,畢竟即便是二皇子,也未必能夠将手伸到檢察院的地牢内部。可自從聽說自己要被移送至京都府之後,袁夢心中就始終繃着一根弦,鑒查院還需要她還範思轍和範家一個清白,絕不會輕易讓她死掉,可二皇子就不一樣了,像她這樣已經落入敵手的廢棋,已經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意義,可在京都府牢房的時候,袁夢卻遲遲沒有等到二皇子的人來解決自己,想必是他和京都府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想要将事情做得更加不留痕迹一些,才沒有早早解決自己……
萬萬沒想到,到頭來能讓她繼續安心活着的地方,竟然是鑒查院的地牢。
她正出神,耳邊忽然傳來叮的一聲,她下意識地偏過頭,自己依靠着的囚車木樁上,竟然有一根銀針,隻是銀針中間微微彎折,顯然是被人從中間彈開,這才偏轉了方向。
袁夢立刻想到了陳雍容,滿京都城中,如今會出手保護她的,也隻有範閑的未婚妻陳雍容了,畢竟他們還要留着她為範家洗白……
至于這銀針,袁夢很快便明白過來,恐怕是二皇子的人想要在路上解決掉她這個“人質”。
畢竟說到底這件事和二皇子沒有關系,明面上最想要她死的理應是抱月樓的東家範思轍……倘若袁夢就這樣莫名其妙死在了街上,有着鑒查院提司的職務便利的範閑嫌疑最大,這東西又是暗器,栽贓給鑒查院三處的人也十分方便。
袁夢正遲疑着,幾根銀針又迅速沒入木樁,袁夢終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崩潰抽泣起來。
毒.藥也好,暗殺也罷,至少也能求個痛快,可她忍耐了這麼久,連速死都求不得……
她當初也是被家中人賣入風塵,費盡心思才從人堆裡爬了出來,借由靖王世子投入二皇子麾下。這樣的世道,笑貧不笑娼,富貴險中求,自從她在流晶河上有了些名氣,便時常被家中的人挂在嘴邊。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被二皇子當做她的把柄握在手中。
袁夢為二皇子做事,為的便是自己的富貴,忍耐至今也不過是思量着待到轉入刑部大牢,自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此情此景,二皇子顯然是鐵了心要解決自己……什麼家人,死了便死了,哪有她的命重要?她還要謝謝二皇子幫自己宰了他們呢!
袁夢心中轉了一圈,餘光瞧見,屋檐上已經出現了幾個黑衣人影,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扔了幾個煙霧彈,随後迅速直奔囚車,手中的刀更是閃着寒光,直直地劈向袁夢。
好在護衛早已發現,迅速和幾個殺手纏鬥起來,袁夢這才得以保命。
劫後餘生的袁夢不由一怔,二皇子做事往往滴水不漏,怎麼會采取這樣的方式來解決自己?恐怕是範閑刻意安排,想要栽贓給二皇子,而那銀針才是二皇子真正的殺手。
如今這兩方都要直接殺她,她若是繼續沉默下去,隻會沒命,選擇給範家說好話,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思及此處,袁夢立刻對着周圍的人大聲道:“我招認!我都能招認!”她模棱兩可的話音剛落,一根銀針已經刺入她手腕,她忍痛對身邊的護衛道:“我招認!是二皇子指派我誘導範家二公子範思轍開抱月樓,想辦法讓他背上人命官司,借機來陷害範閑……”
旁邊的護衛不由心中叫苦。
他就是個押解犯人的,可不想聽這樣的皇家辛秘啊……
袁夢像是生怕他不認,在囚籠四周大喊了一圈,護衛們不敢應答不說,街邊無辜受累的攤販倒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聯系到之前街頭巷尾的傳聞,和範閑曾經親自去施粥的情景,人們心中幾乎立刻有了判斷。
而幾個刺客招架不住人多勢衆的護衛,立刻飛往街邊二樓逃跑。護衛們一擁而上,竟然還真抓住了一個“刺客”,此人正是二皇子門下刀客,範無救。
聽到被潑醒的範無救的聲音,袁夢頓時明白過來,今日這一切恐怕是範閑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