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碧雲閣,後院。
少恭拿着他随時帶在身邊的九霄環佩琴,坐在池塘邊演奏。
琴音徐徐的從歐陽少恭的手指間瀉出,似空山中的鳥音,似蜿蜒而下的清泉,清新婉麗,令人神清氣爽。
屠蘇閉着眼就坐在石凳上聽琴。
一曲終了,餘韻不斷。
屠蘇走到歐陽少恭身邊。
“少恭,這首曲子叫什麼?”
“嗯,這首曲子,還沒有名字”
歐陽少恭坦誠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少恭,你既會彈琴,又會治病,在江湖中當一名治病救人的郎中不是很好嗎?為何還要來到天墉城修仙練劍?”
面對這個什麼都會,善解人意的少恭,百裡屠蘇真的很疑惑這樣一個謙謙公子怎會到這樣一個清心寡欲的地方,不問紅塵呢?
“其實,不瞞你說。我來到天墉城确實是另有目的的”
歐陽少恭早知百裡屠蘇會懷疑他的來意,自然早早就準備好了一份說辭。
“另有目的?”
百裡屠蘇聽到歐陽少恭的回答,不由提高警惕,這人究竟是來幹嘛的?
“千真萬确。以前,我有一名戀人,名叫巽芳。我們倆婚後,一直很恩愛,但卻沒想到,我因生病而外出求醫,後來回到家鄉,才通過鄉裡鄉親得知,巽芳的芳魂已逝。所以,從這之後,我才開始學醫行醫,試圖治愈所有的病患。而行醫的這些年來,我四處奔走,就是希望能夠尋得起死回生之法,讓巽芳重生,然而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我聽說天墉城乃修仙聖地,有傳說中的起死回生之法,這才趕過來看看。”
歐陽少恭在訴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眼神由哀婉到不甘,以緻希望滿滿。
“那你找到了嗎?”
屠蘇從未聽說過天墉城有起死回生之法,也是奇怪。
“暫時還沒有,不過,我會堅持下去的”
歐陽少恭還是有些失望,不過為了他的巽芳,他也會堅持的。
“少恭,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節哀順便的好。至于少恭所說的起死回生之法,我自幼來到這天墉城修行,從未聽我的師父說過此法,恐怕少恭是被他人所欺”
百裡屠蘇根本想不到溫潤如玉的歐陽少恭竟然還有這樣的經曆,也為歐陽少恭的遭遇感慨,但一直以來在天墉城正統教育下成長的屠蘇,自然知道這世上是沒有這所謂的起死回生之法的,他雖然不想歐陽少恭心中的希望破滅,但是他跟不想歐陽少恭被别人所欺騙,于是,溫言相勸。
“起死回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天墉城當真擁有此法,也必定是本派秘辛,又豈會輕易示人?師兄沒有聽說過也是自然”
歐陽少恭并沒有理會百裡屠蘇的溫言相勸,這般言辭他歐陽少恭還聽的少嗎?但歐陽少恭并不想在現在就和百裡屠蘇翻臉,更何況現在的百裡屠蘇還沒有完完全全的把心交給自己,在這個時候,狡黠的歐陽少恭又怎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隻得打了個圓場。
“或許吧”
兩人因這天墉城是否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法,心中有些淤塞,一時無話。
翌日,碧雲閣,後院。
屠蘇與歐陽少恭對坐飲茶。
“師兄可知這天墉城除了那條我們上山走的那條大路以外,可還有小道?”
歐陽少恭向百裡屠蘇打聽下山的路,準備去祭奠愛人。
“少恭,你要做什麼?你不知道天墉城弟子私自下山是要被逐出天墉城的嗎?難道你不想找尋起死回生之法了嗎?”
百裡屠蘇不由着急起來,他簡直覺得歐陽少恭肯定要不是腦子壞了,就是瘋了。
“我當然知道,隻是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歐陽少恭第一次那樣平靜地回答百裡屠蘇的問題。
“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你甯願冒着被逐出天墉城的危險也要去做?”
百裡屠蘇還是不明白歐陽少恭的想法,或者說歐陽少恭的堅持。
“再過幾日,就是我妻子巽芳的忌日,我想去悼念她”
歐陽少恭雙眼滿含哀戚,聲音嘶啞。
在複活巽芳和尋找起死回生之法,這兩件事上,屠蘇和少恭總是意見相左。屠蘇一直不明白少恭到底在堅持些什麼?這世上真的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方法嗎?逆天而行真的就不需要付出代價嗎?屠蘇一直以來都很珍惜他和少恭之間的友誼,雖然芙蕖和陵陽好是好,但自己和他們之間似乎總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和少恭待在一起,讓屠蘇覺得心裡面很舒服,很自在,似是他們認識了好長好長時間一樣,少恭總是能開解他,總是那麼善解人意,總是那樣溫潤如玉,就像一束春日裡的陽光,暖暖的。所以,每當提到巽芳這個話題時,屠蘇都顯得格外小心翼翼,他很怕,也許會因為自己不認同少恭的觀點,而使得他們之間的友誼産生問題。常常有關巽芳和起死回生之法的話題,他們之間都會以沉默結束。
這次歐陽少恭提到的有關下山的事,并且那帶着堅持意味濃厚的眼神,都讓屠蘇把這些暗暗記在了心中,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暗中觀察着歐陽少恭的動靜,打算到時能夠拉他一把,畢竟在屠蘇的心中,他很不想失去少恭這個朋友。
這天晚上,歐陽少恭收拾好行李,等到大家都休息了,約莫三更天的時候,才蹑手蹑腳的走出弟子房,打算悄悄離開。
剛走到離展劍台不遠的地方,就被突然出現的百裡屠蘇逮了個正着。
見到突然出現的百裡屠蘇,歐陽少恭心裡是十分高興且得意的,隻是面上依舊很平靜。
‘這小子果然中招了!’
歐陽少恭十分敢肯定,屠蘇會幫助他的。
“你這樣走,還沒走出天墉城大門,就會被守衛的弟子發現”
百裡屠蘇看到歐陽少恭果然還是要冒着被逐出天墉城的危險,私自下山,沒好氣的問候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歐陽少恭。
“我知道”
歐陽少恭誠懇的說。
“你真的要這麼做?”
百裡屠蘇在次試探着歐陽少恭想要下山的意願。
“是”
歐陽少恭眼神誠摯的看着百裡屠蘇。
“就算被趕出天墉城也在所不惜?”
百裡屠蘇做出最後一次的試探。
“是”
歐陽少恭依舊堅定的回答。
“你真固執”
百裡屠蘇實在是不理解歐陽少恭的堅持。
“我隻為我在乎的人固執”
歐陽少恭的話令百裡屠蘇無力反駁。
“那你跟我走吧,我知道天墉城後方有一處已經年久失修的小路,那裡沒有人守衛,不會被發現的”
說完,百裡屠蘇就轉身帶路。
歐陽少恭則是微笑着跟在百裡屠蘇身後,他早就知道在他的堅持下,百裡屠蘇一定會答應自己要求的。
兩人順着這條小路,不斷前行。
來到一條小溪旁時,歐陽少恭停住了腳步,蹲在小溪邊,打開包袱,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花燈,點燃,放在小溪裡,讓這花燈帶着自己的思念,飄向遠方。
屠蘇察覺到歐陽少恭并沒有跟上自己,就停下來查探情況。轉頭一看,就見到歐陽少恭正在放花燈。走到歐陽少恭身邊,靜靜的看着那字迹工整的寫着“巽芳”二字的花燈順水遠去,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惆怅。
直到歐陽少恭放完花燈,起身站定,屠蘇才趁着這個機會詢問歐陽少恭的行為是何意。
“少恭,你這是?”
“師兄你不知道民間有放花燈的習俗嗎?”
歐陽少恭頓時覺得心好累,這一路上都遇到的是些怪人,怎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
百裡屠蘇老老實實的回答。
“也難怪,師兄自幼就在這清氣所鐘之地清修,自是不知這民間習俗。傳說在自己的親人或愛人忌日這天,在有水的地方,放下寫有你親人,愛人名字的花燈,花燈就會順着流水,帶着你的思念飄向遠方,以告知活着的人對逝去的人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