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紫胤從清和真人哪裡回來過後,就暫時移居淩雲居,日日都到碧雲閣哪裡,看看陵越和屠蘇醒了沒有。
又過了幾天,陵越和屠蘇終是有了轉醒的迹象。
隻是這些,涵素都不知道。
有執劍長老在,誰又敢靠近碧雲閣呢?被涵素派到碧雲閣的守衛弟子,都被紫胤毫不留情的打發走了。畢竟,養傷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這樣日日都來打攪,讓人覺得很是心煩。雖然執劍長老在天墉城弟子心裡,永遠都是淡然的,超脫的。但是,這次他們真真切切的在執劍長老的眉宇間看到了什麼叫做憂心,什麼叫做不耐煩,尤其是打發守衛弟子的時候。
可涵素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陵越和屠蘇都是紫胤的親傳弟子,紫胤自然有權利讓毫不相幹的人離開碧雲閣,不要打攪他們休息。
這天午後,躺着的兩人,眼珠動了動,眼睫毛也微微有些抖動。
直到這天晚上,在紫胤離開不久之後,這碧雲閣終于不那麼安靜了。
屠蘇終是醒了,顫抖着睜開眼睛,但一時之間還無法适應這柔和的燭光,畢竟他們已經昏迷了許久,長久閉着眼睛,自然是不能很快的适應任何光線。
過了許久,屠蘇的視線才漸漸清晰。
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過後,屠蘇才意識到自己回到了碧雲閣,至于怎麼回來的就不知道了。
屠蘇隐隐感覺到自己的身邊好像還有一個人,于是,轉過頭打算看看。
原來,躺在自己身邊的人是師兄。
發現這件事的屠蘇,吓得一下子蹭起身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現在的他,太過驚訝。
我不是應該在水池邊嗎?我不是應該在打九頭蛇嗎?怎麼會在碧雲閣啊?我...我...我好...好像刺了師兄一劍!啊?我刺了師兄一劍!那師兄豈不是...豈不是...
想到這裡,再一看陵越沉靜的面容,似乎空氣中的氧氣少的可怕,屠蘇隻能深深的喘着粗氣,試圖多攫取一點氧氣,冷汗順着屠蘇的側臉滑下。很顯然,此刻的屠蘇被陵越吓得不輕。屠蘇顫抖着把手伸到陵越的鼻子邊。就在手要伸到陵越鼻子邊的時候,屠蘇甚至害怕的閉上了雙眼。可是,當纖細的玉手感知到微弱的呼吸時,則昭示着生命的氣息。
屠蘇嘗試着漸漸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傻愣愣的看着陵越,他的師兄沒有死,還活着!他的師兄沒有死,還活着!他的師兄沒有死,還活着!這個消息讓屠蘇興奮不已,但是卻沒能讓屠蘇的心裡好受一些。那一劍,帶着滾滾的煞氣,那可是焚寂劍啊,難道就沒有傷到師兄嗎?屠蘇回憶着當時的情景,好像當時的那一劍刺中的是師兄的胸膛。
這個想法,讓屠蘇的腦子裡,忽的,有了想要看一看陵越身上傷口的想法。
可是,屠蘇卻很害怕看到那個傷口,若是陵越身上真的有劍傷,那自己不就真的是傷害了師兄嗎?自己怎麼能夠傷害自己的愛人呢?怎麼能夠對着師兄揮劍呢?怎麼能夠傷害自己此生唯一愛過的人呢?但是,若是陵越身上沒有劍傷的話,不就說明師兄還是好好的嗎?可...可好像那天師尊也來了,難道自己的那一劍傷到了師尊?自己怎麼能...怎麼能傷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救命恩人呢?
無數個問題像蜘蛛網一樣綿綿密密的纏繞在屠蘇的心頭,此時此刻的他萬般後悔,自己為何要下山呢?不是已經答應了師兄,要好好呆在他身邊的嗎?不是已經答應了師兄,等到自己除去煞氣就和師兄一起看遍萬裡河山,仗劍天涯嗎?若是師兄有了什麼三長兩短,那不都是自己害得嗎?這些海枯石爛,海誓山盟不都是妄言嗎?不是答應了師兄要好好呆在天墉城的嗎?不是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控制煞氣的嗎?自己怎麼這麼沒用?就連煞氣都控制不住,百裡屠蘇,你對得起對你情同父子的師尊嗎?你對得起待你萬般柔情的師兄嗎?你對得起對你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師兄嗎?你對得起那個為你撐起一片天的師兄嗎?你對得起師兄和師尊的囑托嗎?你對得起為你勞心費力的師尊和師兄嗎?你對得起為你耗費修為來壓制煞氣的師兄和師尊嗎?百裡屠蘇,你個不中用的東西,就連區區煞氣都控制不住,你簡直枉自為人!
屠蘇心裡很是自責,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煞氣會這麼嚴重的傷害到他的親人,愛人,難道我百裡屠蘇就應該這般孤獨?永遠的薄親緣?寡情緣?生生世世受這孤獨之命嗎?
屠蘇顫抖着把手伸到陵越裡衣邊的絲帶旁,可還是沒有勇氣解開陵越的衣襟,看看那個觸目驚心的劍傷,于是又把手收了回來。但是,師兄的傷...
屠蘇的手就這樣來來回回了好幾次,緊鎖的眉頭顯示出了屠蘇糾結的内心。
突然,“啪~”的一聲,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屠蘇顫抖而冰冷的玉手。
屠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不知所措,“嚯~”的一下睜大了雙眼。
“想看就看,男子漢,大丈夫,幹嘛這麼吞吞吐吐的”
一個讓屠蘇極為熟悉的獨屬成熟男人的嗓音,如飄渺的霧氣一般,在房間裡響起,或許是由于長久沒有進食水分,顯得那樣沙啞,那樣滄桑,那樣如夢似幻,如同泡沫一般,稍稍不注意便會在陽光下幻化成點點飛沫。
說完,陵越睜開了眼眸,目光澄澈的望着屠蘇,沒有一絲一毫的隐瞞,帶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屠蘇被現在這樣的狀況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微張着嘴。師兄怎麼醒了?師兄沒事了?自己方才那樣定定地看着師兄,豈不是被發現了?
“怎麼?那麼喜歡師兄嗎?看了那麼久,膩不膩啊?”
陵越微微揚起嘴角,開着屠蘇的玩笑。
陵越本以為屠蘇會因為自己的調笑,而和自己嬉鬧,可屠蘇依舊呆呆的,沒有任何反應。還是那般,眼眸睜大,紅唇微張,神情木然,伸出的手依然懸空于半空中。
陵越看到屠蘇的反應,心裡不禁暗暗疼痛,沒想到,這次的事情會給屠蘇帶來那麼大的打擊,明明自己就比屠蘇醒的早,為何自己要裝睡來逗弄屠蘇啊?屠蘇沒被自己吓到吧?
陵越吃力的靠着手臂的力量慢慢撐起身子,但是稍稍一用力就會牽動傷口。這傷口橫貫陵越的胸膛,在陵越的胸膛上留下了一個猙獰的疤痕,雖是上了藥,可依舊還是紅腫不堪,滲血不止,這焚寂劍傷可是那般容易治愈的?不過,在青冥的精心料理下,終是結了痂,但看上去還是很可怖。
然而,隻是盡力的撐起身子,但也耐不住傷口的疼痛,本想忍着的陵越,還是發出了悶哼聲,并且這一動作,牽動了傷口,本已結痂的傷口又再度被撕裂開,一顆一顆的血滴順着裂了縫的血痂,一絲一絲的滲出。
正是陵越的悶哼聲,使得被震驚的屠蘇從震驚中醒了過來。
“師兄~”
屠蘇方才的委屈,無助,失落,自責,全都彙集到這一聲師兄裡了。淚水順着屠蘇的側臉滑落,像是決了堤的河水,滔滔不絕。
“屠蘇,師兄沒事,别傷心了”
陵越怎能見得屠蘇傷心呢?屠蘇心痛,他更心痛。于是,趕緊出言安慰,伸出手去擦幹屠蘇的眼淚。
“怎麼可能沒事?屠蘇...屠蘇...”
說到後面,屠蘇都說不下去了,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自己為何還要苟活于這人世間啊!害了師尊還不夠,現在還要來害師兄,自己真是一個天煞孤星!
“沒事了,沒事了,屠蘇,一切都過去了”
陵越一把把屠蘇攬入懷中,本以為自己會就此命喪黃泉,和屠蘇做一對亡命鴛鴦,實在是沒有想到,蒼天尚有好生之德,能夠讓自己還能再次擁有把伊人擁抱在懷的機會。
陵越不顧胸口焚寂劍傷難以忍受的不适,用自己的雙臂緊緊的箍着屠蘇,試圖從那擁抱的真實感中找到些許慰藉。
屠蘇也是把頭深深埋在陵越的懷中,緊緊的擁着陵越。真好!他的愛人,還活着!
決堤的淚水,依舊不停地滴落,濡濕了陵越的裡衣。
此刻,窗外下起了大雨,混合着劈啪作響的大雷。
雨是下的極大的,屋檐上的雨水順着屋檐上氣不接下氣地往下滴落,砸得地面啪啪作響。
雖然屋外甚是嘈雜,可屋内卻隻聽得嘤嘤的抽泣聲。
屠蘇的淚水與這大雨一般,來勢洶洶,卻好似永遠不會停歇一樣,就這樣不斷地,不斷地流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陵越的裡衣因為傷口裂開的關系,漸染上了鮮血,紅紅的,在白色的裡衣上尤為顯眼。
而屠蘇的淚水,則使得這裡衣的血迹漸染的更快更多了。
濃稠的血腥味,使得一個勁兒撲到陵越懷裡痛哭的屠蘇,一下子掙脫陵越的懷抱。
“師兄,你...”
屠蘇忽的臉色刷白,顫抖的指着陵越染紅的裡衣。
“沒事,隻是傷口裂開了而已,等下上了藥就沒事了”
陵越微笑着握住屠蘇顫抖的手。
這時,“啪~”的一聲,又一個悶雷。
“師兄,你這個騙子”
這下,屠蘇哭的更兇了。
沒見過這陣仗的陵越也是被屠蘇給吓到了,還真沒見過哭的這麼兇的孩子,還真是......畢竟,屠蘇一直都是一個隐忍的孩子,什麼事情都埋藏在心底,這般情緒大起大伏,還是陵越第一次見呢!
不過,陵越也能夠理解屠蘇現在的心情,畢竟自己這傷是屠蘇給的,屠蘇心裡不好過是肯定的,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哭過了,就忘了這件事吧。陵越不由在心裡暗暗祈禱,屠蘇能夠忘記掉這件事,否則,這件事必定成為屠蘇日後的心病。這焚寂煞氣最是容易激起宿主的激憤之情,恐怕經過此事之後,自己還得多加關注屠蘇的狀态啊。陵越心中暗暗計較着。
但願,心誠則靈。
現在的陵越也隻能溫柔的環抱着屠蘇,輕聲細語的哄着。
或許是屠蘇哭累了,又或許是陵越的規勸起了作用,屠蘇終是止住了哭聲。
可窗外的雨尚未停歇。
“屠蘇,你有沒有感到你體内有一股清涼的靈力在體内流轉?”
陵越一邊說,一邊撫着屠蘇的脊背。
“有”
屠蘇悶悶地點頭。
“師兄也有,相必這多半是師尊提前出關,為我們療了傷”
陵越按照自己的經驗,推測着事情的因果。
“師尊怎會...”
屠蘇聽聞陵越的分析,有些不信,畢竟自己的師尊剛剛閉關不久,怎會在現在出關?師尊不是三年才出關一次嗎?
“師尊雖然一直都在閉關,可還是不斷地關注着我們,否則,不會在我們受到威脅的第一時間,就來救我們。”
以陵越對紫胤的熟悉程度來看,療傷這件事必定是紫胤的手筆。
“...那豈不是惹得師尊又耗費了很多修為?”
屠蘇關注的重點永遠都在紫胤為了他們耗費修為這件事上,其餘的事,不在屠蘇的關心範疇。
“當然,焚寂之力,非同小可”
聰慧的陵越,怎會不知?若是此事和焚寂無關,紫胤怎會提前出關?
“...師兄,對不起...”
屠蘇為自己又一次成為紫胤和陵越的拖累而感到自責。
“屠蘇,你難道忘了嗎?我們之間不需要對不起。”
陵越撫摸着屠蘇的頭,适時地給予屠蘇安慰。
“...知道了...師兄...”
屠蘇知道陵越是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自己曾經答應過的事,怎麼能夠忘了呢?
“我們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可能這會兒,師尊已經知道了”
陵越大概推測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師尊知道了?怎麼可能?”
一根筋的屠蘇,永遠心裡沒有那麼多彎彎繞,永遠也不會像陵越一樣心思缜密,思路清晰。
“傻瓜,師尊可是神通廣大的劍仙,有什麼是師尊不知道的呢?在人界,師尊可是唯一的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