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總之這人定不像表面上看着那麼簡單。作為天墉城一個新晉弟子,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就搭上了甲級弟子這層關系,很不簡單,并且這人并沒有和其他的甲級弟子結成朋友關系,隻是劍指屠蘇,很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屠蘇本就是天墉城中,一個很特殊的存在,若不是有備而來,恐怕這人得花上許多時間調查有關屠蘇的一切,否則,這人又怎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和屠蘇結成朋友關系?看來此人定是在江湖漂泊已久,通曉人情世故,工于心計,善于利用人心,在日後接觸的過程中,感覺到屠蘇心地善良,很好利用,否則也不可能刻意的與屠蘇結為好友,并且故意在私自下山這件事上相互偏袒,讓屠蘇誤以為他是一個值得信賴,有擔當的朋友。這人一定不簡單,而且屠蘇心思單純,極易被表面現象所蒙蔽,很容易上當受騙。隻怕,真相浮出水面,屠蘇會因無法接受而狂性大發,到時恐怕就不好收場了。所以,我已經設法讓他離開天墉城了”
紅玉的語氣中帶着些不确定,但心中似是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為何?把他留在身邊豈不是更好?這樣也能監視這人的一舉一動,到時才好控制場面啊!”
陵越不太明白紅玉的意思,為何明知這人有嫌疑,還放人走了?這不是放虎歸山嗎?留在身邊也好監視啊!
“這個人既然有嫌疑,那麼此人定然是留不得了,留在身邊無異于是一顆定時炸彈。再者說了,憑着這人的行徑來看,應該可能推測出來,我們已經開始懷疑他了,他就很可能不再行動了。到時,要抓住他的錯處就難了,倒不如現在放他走了,若是他的目标真的是屠蘇和焚寂劍,此人定會卷土重來,所以,不必擔心,他露不出狐狸尾巴。并且,這人行事作風太過完美,實在是很令人感到不安。”
紅玉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難道做事太過完美也是錯?”
陵越這下奇了怪了,還真沒聽說過做事滴水不漏有錯。
“這倒不是,而是沒有人會不犯錯,這人實在是太過完美,沒有錯處可循就會成為一件怪事。”
紅玉微微一笑,看樣子,陵越會錯意了。
“陵越明白,不過,既然這人不太好對付,不知紅玉姐是用什麼法子做到的呢?”
陵越心裡還真有一點好奇,紅玉怎的這樣有本事解決這個麻煩?
“紅玉自然有紅玉的法子,至于這法子是什麼 ,大公子還是不要管了,隻要最終結果是好的,為何還要管其中的過程呢?”
紅玉賣起了關子。
“既然如此,還望紅玉姐恕陵越冒昧”
陵越聽聞紅玉不願詳述過程,這其中定有紅玉的道理,或許還沒有到自己該知道的時候吧,否則,紅玉又怎會隐瞞于自己?
“無妨。屠蘇,大公子應該是見過了吧?”
紅玉主動地提及了屠蘇的問題。
“...嗯”
提到屠蘇,陵越讷讷地點了點頭,現在的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來形容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心疼多一些,還是糾結多一些,隻能留下一聲有氣無力的哀歎。
“現在沒有外人在場,這裡紅玉就給大公子交個實底。還望大公子不要介意,紅玉快人快語”
紅玉為了不要讓陵越聽過之後,過于激動,提前給陵越打了一針預防針。
“那是當然”
陵越欣然接受。
“或許紅玉接下來的話,大公子可能不太能夠接受,但紅玉還是希望大公子心平氣和地聽紅玉說完。大公子,你也應該知道屠蘇是因為焚寂劍内的煞氣,才得以存活的。而焚寂煞氣又來源于曾經的仙人--太子長琴的一魂四魄,這樣也就不難解釋屠蘇的狀況了。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屠蘇是焚寂劍的劍靈,屠蘇的肉身就是焚寂劍煞氣的宿體。劍靈的形成分為兩種,一種是在煉制劍的過程中,由活物殉劍,另一種就是煉制劍的時候,就已經采用了極為珍貴且本就帶有靈性的材料煉制,這樣造出來的絕世好劍,隻要放置到清氣充裕的地方或是讓修為醇厚的人長期使用,使其與此人一起修煉,經過長久的時間,自然也會産生劍靈。可這焚寂劍的劍靈卻是個例外,當年的龍淵部族在煉制焚寂劍的時候采用的是禁法煉制。他們收集太子長琴因廢除仙籍,剔除仙骨而遺落在人間的魂魄,強行使用玉橫,也就是一種能夠吸攝和吐納靈氣的神器,将魂魄注入正在煉制的焚寂劍裡。焚寂劍之所以會帶有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就是因為太子長琴的魂魄不甘成為劍靈,而心生怨念,才造成這般境況的。當初,奉命看守焚寂劍的屠蘇的母親,心中很清楚這焚寂劍一旦破除封印,落到奸人手中,定然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為了焚寂劍不被奸人所奪,同時也為了已經死去的屠蘇能夠活過來,孤注一擲,強行引出焚寂劍靈注入屠蘇體内,使得屠蘇死而複生。但自此之後,屠蘇也就成了焚寂劍劍靈的宿體。于劍靈而言,尤其是這種兇殘霸道的劍而言,劍靈的宿體每動用一次劍靈所擁有的力量,宿體便會有極大的耗損。屠蘇也就是因為這般,身體才會受到極大的損害。但若是好好補養,也不至于會發展成現在大公子所看到的境況。當古均發現屠蘇開始消瘦下去的時候,也去準備了些補養的藥材,熬好之後拿給屠蘇喝,可是屠蘇很是抗拒,無法,古均找到我,希望我能勸勸屠蘇,哪知我剛到禁地,正欲接近屠蘇,勸屠蘇喝藥,誰也沒想到屠蘇的情緒突然就激動起來,不準我靠近半步。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屠蘇一定是回憶起那天的事情了,心裡很愧疚,很害怕,我一靠近他,就會被他傷到,所以才會情緒激動得不準我靠近他。屠蘇似乎每晚都無法好好睡覺,一睡下去,就會噩夢纏身,然後驚醒。與此同時,本就缺乏安全感,再加上日日噩夢連篇,最後就隻能那般幹坐着了。或許是因為前一個月腹痛的關系,漸漸地屠蘇的胃口也變差了。如此這般,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所以也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紅玉微皺着的眉頭,淡淡的憂愁,無力感甚重。
“就算是屠蘇因為消耗焚寂之力,而身體虧損,可為何屠蘇會腹痛不止啊?而且屠蘇的情況這般要命,師尊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陵越仔細聽了紅玉的解釋,心裡不知為何,總覺得缺少了一些什麼東西,可要說這東西具體是什麼,又說不清道不明,總之,怪怪的。于是,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知焚寂劍的感覺,大公子以為如何啊?”
深谙世事人情的紅玉知道此刻自己的說法,并沒有完全得到陵越的認可,隻能采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法,把話題繞開。
“五内俱焚”
陵越簡單明了說了四個字,形容當時身中焚寂劍的感受。
“既然如此,想必不用紅玉多說什麼,大公子也應該明白了吧”
紅玉暗示陵越屠蘇的腹痛和焚寂劍有關。
“原來是這樣。但是,為何師尊放任屠蘇不管呢?”
陵越似是明白屠蘇腹痛的原因了,但令他不解的是紫胤的不作為。
“焚寂之力,不可小觑,難不成大公子以為被焚寂劍傷了之後,能夠活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紅玉不客氣地反問道。
“紅玉姐,你的意思是……?”
陵越有些不太明白紅玉的意思,難不成這裡面還有其他曲折?
“焚寂劍一旦出了當初主人特意設下的劍陣,又被煞氣發作的屠蘇手執,這般情況之下,焚寂是必見血光的,而且越是飲血就越是興奮,尤其是修為較高的修道者,有了這些修道者的血,焚寂劍就能通過吸收血中的修為化作己用,以緻具有更強大的力量。主人為了鎮壓屠蘇劇烈發作的煞氣,平定嗜血之後狂性大發的焚寂劍,大公子的焚寂劍傷,紅玉的内傷,耗費了近兩百年的修為,主人自己的身體還沒好好恢複,就急急忙忙的去他的至交好友哪裡,尋求能夠讓屠蘇不受被這嘗過血腥而變得不易受控制的焚寂劍影響的解決辦法,之後好在吉人自有天相,終是找到了辦法,這才稍稍放心。主人一直是強撐着,直到大公子煉制好了劍鞘,才去閉關。大公子,你可知主人因為沒有及時閉關,而以緻仙體受損,剛回到閉關的地方,就陷入了沉睡之中,現在正在陰陽琉璃棺裡面靜養。即使陰陽琉璃棺能夠讓主人快速恢複,可自此之後,主人就再也使不了全力了。要想使用全力,怎麼也得至少三百年的時間,主人才能完全康複。主人都如此自身難保了,又怎能有能力來幫助屠蘇呢?”
紅玉似乎是非常氣憤陵越的不懂事,雙拳緊握,似是一副随時要找人拼命的樣子。
“…紅玉姐,陵越實在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紅玉的一番說辭,立刻鎮住了陵越。
陵越從沒想過,如天神一樣萬能的師尊也會有脆弱的一天,竟然為了這兩個不孝的徒弟,淪落至此!
紅玉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下一口茶,表面上是為了安撫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實則是暗暗觀察着陵越的神情。現下,冰雪聰明的紅玉也能漸漸從紫胤的隻言片語和沉默中,找出些許不太明朗的線索,大概推知陵越和屠蘇的命數幾何。但是,自古以來,可以推知天機的人,皆不能随意透露天機,輕則魂飛魄散,重則招受天遣,墜入萬劫不複之地,永世不得翻身。紅玉也很心疼陵越和屠蘇這兩個苦命的孩子,可是奈何天命如此,也隻能這般。
雖然紅玉并不想欺騙陵越,但是很大程度上也透露了實情。紫胤的仙體的确因為焚寂的關系有所折損,雖然不能回到巅峰時期,但也不至于到了昏睡的地步。陰陽琉璃棺,可是一件世間罕見的寶物,利用陰陽五行以及太極八卦的原理,采集極寒極熱兩地所形成的古老晶石煉化而成,沉睡于此,不僅可以保持容顔,更能通過此棺獲得來自天地間的強大能量,而這些能量又可以轉化為修為,這可是一件道家的至寶啊。紫胤沉睡于此,便可抵禦焚寂的傷害,通過陰陽琉璃棺所吸攝的天地之間源源不斷的能量修複自身修為。
陵越一直都處于一種很内疚的狀态中,紅玉覺得是時候應該把陵越從這種情緒中給拉出來了。
“既然大公子已經去看過屠蘇了,那現在屠蘇的情況怎樣?”
紅玉試探着開口。
“喂了幾口飯,隻可惜全吐了,就連膽汁也一同吐了出來,我點了屠蘇的昏睡穴,屠蘇已經睡過去了”
一提到屠蘇,陵越立刻從内疚的情緒中走出來。
果然不出紅玉所料,陵越這輩子最在意的人就是屠蘇,一提到屠蘇,就回魂了。
“什麼?屠蘇竟然準你近身?而且屠蘇竟然還吃了你親手喂下的飯?還讓你點了他的穴道?”
紅玉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就好像陵越在說一件驚天大秘密一樣。
“紅玉姐,這有什麼好震驚的?”
陵越有些不太理解此刻紅玉的反應,這樣的反應有些出乎陵越的意料,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有什麼好值得驚訝的呢?
“看來屠蘇最在乎的人,果然是你”
紅玉語重心長地得出一個結論,表情嚴肅,目光真摯地看着陵越。可雖然此刻紅玉面上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就樂開了花,這下有了自己的推波助瀾,屠蘇還會是你的,歐陽少恭奪不走的。
“紅玉姐,此話怎講?”
聽了紅玉的話,陵越有些轉不過彎兒來,很是不解紅玉的話裡究竟想要說明什麼,這到底哪兒跟哪兒啊?
“屠蘇啊,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有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不肯講出來。但是,即使屠蘇不說一句話,但他的行為也出賣了他自己。如果屠蘇最在意不是你,他怎麼會允許你接近他呢?之前,我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能近屠蘇的身,而你卻可以,這難道不說明問題嗎?人人都有戒備心理,對于習武之人,就更是如此了。一個多年習武的人會輕易地允許其他人點中自己的穴道嗎?即使不是惡意的?”
紅玉循循善誘。
“…不會”
陵越猶豫了一下,給出了否定的答案。而猶豫期間,陵越則回憶起了以前的種種,嘴角不經意地挂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洋溢着一種幸福的味道……
“現在大公子應該明白紅玉的意思了吧?”
紅玉故意詢問陵越,似是有意為難他。
“明白了”
陵越怎會不懂紅玉的意思,因為歐陽少恭的事,自己曾經心懷芥蒂,雖然和以前待屠蘇并無二緻,但心裡還是結下了一個疙瘩,這個疙瘩,不大不小,就梗在自己和屠蘇之間。即使之後因為屠蘇主動邀約的關系,兩人結束了所謂的冷戰,可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完完全全地投入雲雨之中,這是一件想想都很後怕的事。紅玉找來自己,并不僅僅隻是想要解釋和提醒自己歐陽少恭的事,更是提點自己要對此人嚴加戒備。此人,并不僅僅隻是情敵這麼簡單,很可能還抱有不為人知的目的。并且也向自己說明了屠蘇的心意,為屠蘇闡明了與歐陽少恭之間仍然清白的關系,希望自己不要再心存芥蒂,應該放下芥蒂,和屠蘇重新開始。
“紅玉姐,現在屠蘇的身體已是如此不堪,可是有法解決?”
陵越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竅之後,就開始詢問怎樣才能把他的屠蘇養的白白胖胖的法子了。
“既然大公子回來了,屠蘇又願意接受大公子,那麼事情就簡單多了”
紅玉似是信心滿滿的樣子。
“那具體該怎麼做?”
陵越有些疑問。
“現在先是要解決屠蘇吃飯的問題,這樣吧,給屠蘇做一份香甜軟糯的山楂糕,給屠蘇開開胃,然後再喝一點歸脾湯調理調理,最後晚上再給屠蘇要麼喝一點酸棗仁湯,要麼喝一點龍眼粥。紅玉姐保證,不出半月,屠蘇就能恢複正常,能夠自由進食,安然入睡了。”
紅玉似是又看到了在陵越精心照料下,屠蘇健康的樣子了,眉宇間又閃現出輕快的情緒。
“謝謝紅玉姐,陵越明白了,那陵越這裡就告辭了”
陵越急急忙忙起身道謝,正欲離開。
“等等”
紅玉叫住了神情慌忙的陵越。
“還有什麼事嗎?紅玉姐?”
陵越現在滿腦子都是和屠蘇有關的事,他現在心裡很着急,真想趕快做好一切,讓屠蘇快點好起來。
“大公子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
紅玉嬉笑道。
經由紅玉以提醒,陵越才發現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不會做飯。自己連飯都不會做,還這麼風風火火的打算去給屠蘇做飯,真是心裡太着急了,連輕重緩急都不分了!自己一定是急瘋了。
一種為難的表情挂上了陵越的臉。
“大公子還是去陪陪屠蘇吧,做飯熬藥的事就交給紅玉吧”
紅玉站起身來,走到陵越身旁,主動承擔下了做飯熬藥的差事。
“那就麻煩紅玉姐了”
陵越誠心誠意地道謝。
“行了,快去吧”
紅玉知道陵越心裡跟貓抓了似的,癢的不得了,遂催促陵越離開。
“那陵越也就先行一步”
陵越的紅玉的允諾,就匆匆離開了。
看着陵越匆匆離開的背影,紅玉意味深長地笑着搖了搖頭,拖着一身火紅的行裝,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