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再一次回到家裡嗎?
或許,自從離開的那一刻開始,便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待到屠蘇剛剛落座,就有一個中年男人,領了一衆衣着相同的小厮來到正廳。
乍眼一瞧,個個都是長相俊秀,隻不過,同屠蘇身邊的這一位比起來,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少爺,今日有貴客至,是否需要下人們服侍用餐?”
中年男子甚是恭敬地弓着身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付管家,今日難得遇見,之前的故交好友,此番必定還有閑話相叙,今日便領着他們退下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歐陽少恭自是知道屠蘇怕生這個毛病,并且在昆侖山修行的人,皆是自己的事自己做,把這樣的事當做是修行。自然,屠蘇多半是沒有别人服侍用餐的經曆。與其讓屠蘇不知所措,倒不如讓屠蘇自己做,也好得個輕松自在。
“是,少爺”
付管家領着一衆小厮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留出空間給他們兩人叙舊。
這場面對屠蘇來說倒是稀奇,他可從未見過吃飯還要這等陣仗,當真是奇了。
本着和歐陽少恭之間,那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屠蘇内心那點本該屬于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好奇感,就如同破土而出的小草,在悄悄滋長,如同星星之火,正形成燎原之勢。
原本正想問問這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歐陽少恭就像是未蔔先知一樣,好像知道屠蘇心裡的疑問似的,立刻開始解釋起了屠蘇所看到的一切。
“屠蘇,此番情狀,大可不必在意。方才那是歐陽家的老管家--付管家,一直照拂我長大,後來我外出遊學,行醫,也一直是付管家在打理家裡的一切。付管家是家父親自挑選的大管家,沒想到家父的眼光,果然一直都是如此犀利。這付管家自當值以來,從未出過差錯。”
歐陽少恭似乎是還有些懷戀當初的時光一樣,說話時,眼睛裡不自覺的帶着點思索眷念。
“...那令尊?”
屠蘇隐隐感到在歐陽少恭這般眼神之下,應該還有什麼事情,是歐陽少恭未說出的,遂順着詢問。隻是,屠蘇沒想到,歐陽少恭接下來的答案,倒是令他自己豁達了不少。
“家父在十年前,就已經仙遊了。哎,時如逝水,永不回頭。雖然家父在的日子,是那樣令人無限追思。然而,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隻得節哀順便。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又何苦要将自己置于那自苦之地?人之一生,是何其短暫,又何苦要為難自己?倒不如活在當下,暢享恣意人生。”
似是千帆過盡,苦盡甘來,歐陽少恭雖然提及到自己父親的離世,卻不感到悲痛欲絕,反倒豁達開朗,這倒是讓屠蘇看到了自己另一種人生的可能。
是啊,就像是少恭說的那樣。
在天墉城的日子,的的确确令人無限追思。但是那樣的境況下,無論對誰來說,都是那般的表面太平,實則壓抑萬分。何苦呢?現下自己已然逃脫那個牢籠,自然應該暢享自己想要的人生才對!
可是,一想到,那個在昆侖山巅,即将孑然一身,而無人陪伴左右的蕭瑟身影,屠蘇又感到心中隐隐作痛,原本被歐陽少恭的勸解而點亮的琥珀色眸子,又再度黯淡下來。
陵越是他百裡屠蘇心中,一塊隐秘而又深刻的傷疤,不揭還好,一揭便會鮮血淋漓,直到血都流幹了,才會再次閉合。念及此處,滿心傷懷的屠蘇,并未注意到,放在自己手邊的壺裡,裝的是江南有名的桃花釀,隻是執起壺來,仰頭而喝。那入口的清香與苦澀而醇厚的味道,多像自己和陵越一樣啊......
如同被陷在泥沼裡面的人,苦苦癡纏,而不得善終......